眼前的鳞片人再幻化为金庆东,双手垂下,不作防备。子轩打了个三拳组合,试探对手。
全部落空。
子轩左脸感到一股劲风,正想移开,「蓬」的一声,脸颊像被皮带抽过一样。
他定过神来,才觉屁股坐在地上,四方掌声雷动,拳证正在读秒。
一……二……三……
子轩单膝半跪,拳证数到「九」,才站起来。
冲过来不是金庆东,而是子轩的父亲。
皮带飞回父亲手上。
「我再问你一次,有没有见到爷爷?」子轩捂着热辣辣的脸颊,强忍泪水,恶狠狠地说:
「有!」子轩听到啤酒罐捏凹的声音,左手竟然及时抓着了皮带梢。
「臭小子,给我放手。」子轩十二岁时力气已经不弱,酒醉的父亲一张脸红上加红也拉不回皮带。
父亲松开手。子轩看见一个沙锅般的拳头不断扩大。
拳头陷进子轩的面门。鼻梁「喀喇」一声,有东西要从里面涌出来。背脊碰上了擂台的绳索。
「当!」回合结束的钟声救了子轩。
「不要再让他打中你鼻子了。」教练将冰袋敷在子轩头上。
第六回开始,子轩边打边退,满场游走,观众席传来嘘声。金庆东脑后有另一个头颅不时伸出来偷看。角影幌动。
最后三十秒的时候,子轩抱住金庆东,一鼻腥臭,乘势在他肚子上抽了一记上勾拳。
「你就只有这么多吗?」金庆东在子轩耳边说,依然葫芦,打了一记上勾拳。虽然子轩的腹肌练得像岩石般厚实,但感到肝脏反转了。
「不要搏拳,先守好,再找机会进攻,他的体力始终用尽的。」教练在子轩耳边喝道,子轩头昏脑胀,只是连连点头。
可是,金庆东的体力真的用之不尽,第七、八、九回,子轩打十拳,八拳落空,其余两拳,不论是击打面门、腰眼或肚腹,都像赤拳打沙包,倒令子轩的拳头隐隐生痛。
第十回钟声一响,金庆东连发三拳。幸好子轩早有防备,闪了两拳,滑开最致命的左勾拳,否则必定倒地了。
拳赛到了最后一回,双方都放弃了远攻策略,埋身肉搏。两分钟后,金庆东闪开了子轩的左右直拳,一记左勾拳直袭子轩的右下巴。
子轩早就料到了,低头避开,右拳如闪电般击出,结结实实的打中了金庆东的下巴。
这一拳本可结束比赛,岂料金庆东不过脸上一呆,双膝微屈,左肩一幌。子轩眼前一黑,只觉身体后退,听见教练说「顶住啊」,三个金庆东正在冲过来。子轩本能地举起双手,及时挡住了右直拳,拳套砸在额头,腿下发软。
「比赛完了。」教练在子轩耳边说。金庆东以点数胜出,走过来和子轩握手,脸上没有半点喜悦。
他身后的鳞片人在向子轩狞笑。
开完赛后记者会后,子轩等回到酒店房间。教练和助手收拾东西,准备明早回家。
房外传来一阵嘻笑声,子轩马上起身准备出房。
「去哪儿?」教练说。
「我出去吸口新鲜空气。」
长廊站了昨晚遇到的四个孩子,他们目光一致地看着子轩。
「哎,又是你们,爸爸又丢下你们不顾吗?」子轩蹲下来问,心想赌场廿四小时开放,有些赌客可会通宵达旦。
「不是,他在弄我们的新房子。」
新房子?
「哥哥,要不是你,爸爸要弄房子,可得多花一两天的时间呢。」八岁的女孩说,穿的还是昨晚的花裙子。
子轩正想问自己做了什么,一人从后抓着他的肩头直摇。回头一看,原来是满脸忧心的教练。
「又在跟谁说话来着?」
四个小孩早就没了踪影。
教练又说:「明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带你去医院照照脑子。」
子轩只觉头很重,就像上边放了十公斤的哑铃。
拳馆中传出猛烈的撞击声。
按教练的指示,子轩打出刺拳、直拳、勾拳,直拳、刺拳,拳头和手把的撞击,交织成一下长响。打完一节后,教练摇摇头。
子轩一到家,教练就抓他去医院照脑袋,幸好无甚大碍。他整整休息了一个月,才回到拳馆训练。
「好像比以前慢了,今天到此为止。」教练脱下手把。
子轩走到沙包前挥拳。他想像沙包是对手,头部左右摇晃,打着一个六拳组合。
背后有人瞪着。
子轩强忍着回头去看的欲望,努力挥拳。自从他重新训练,就有这种感觉,他甚至感到对方的目光上下巡视。
有点像满眼通红的金庆东。
打完十回合沙包后,子轩做了些伸展运动,准备去更衣室冲身。
「嘿嘿!」子轩全身汗毛竖起来,转身去看。十来个沙包就在那里,但似乎有一个微微晃动。
子轩走到那排沙包,除了后面镜中倒映的自己外,什么人都没有。
「呼--」他吐出一口气,走到更衣室去,尽管他肯定见到刚才有人闪过。
翌日的练习也有差不多的情况。子轩和助手对打时心不在焉,吃了几拳。
「是不是训练太密集了?需要多点休息吗?」子轩喝着水时教练问。
子轩沉默不语。再多的休息也不会有用。
同日下午,子轩独自一人跟沙包练拳,午饭后教练就不知往哪去了。
猛烈的阳光射进拳馆,可是子轩依然感到冷风阵阵,同时瞪着他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就像当年的茅山术士。
经过了不知多少顿的藤条和皮带的招呼,父亲罗天开有天把子轩带到一所寺庙去。
寺庙的后堂有个小档,树荫下坐了个穿唐装的中年男人。子轩浑身不对劲,这中年男人的目光就像街市里湿滑的鳝,往他上下游移。
茅山术士托起子轩的下巴,端详良久,跟天开说:「你孩子这对眼睛是与生俱来的,封了是逆天意。」
天开说:「那……」
「我不做点事情,你也不甘心,是吧?好。」茅山术士往庙堂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香炉灰,倒在一个黄布包子。
「把这个冲水喝,一天三次,每次一汤匙,一个月后见效。」
子轩马上拿着天开的袖子说:「爸,我不喝,我不喝。」
天开甩开子轩,将黄布包子放进口袋,双手把一封红包递上,微微低头说:「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他们俩正想离开,师傅又说:「要你儿子多到杀气重的地方活动。」
夕阳照入拳馆,来学拳减肥女生陆续现身,教练一脸灰败回来。
他拿出手机向子轩展示,是个新闻网站的版面。
拳击冠军遇刀袭助手身亡
略读内文,大概是金庆东和助手到健身室途中,遇到三名刀手伏击,助手当场斩死。身为职业拳手的金庆东打倒一人后逃走。警方拘捕了刀手。
「只怕三个月后的拳赛要泡汤了。」教练叹了口气。当日子轩以点数落败后,教练马上和金庆东的经理人谈好,三个月后再打一场。
「我今天下午就是约了他的经理人谈。知道一些内幕。」教练说了出来,原来金庆东没有击倒子轩,连累外围庄家输了许多钱,所以被人施袭。而经理人已跟金庆东割席。
子轩当晚梦见了鳞片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