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岁出门远行(四)

三顾茅庐从诸葛师傅那里得到一根长螺丝后,我得以继续赶路,所幸很快又遇到一家比较专业的摩托车修理铺,补足了我掉的所有螺丝。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不知不觉在那小村子里耽误了将近三个小时,而我至少还得走两个小时才能到潍坊,一天之内到家已经不可能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厄运又至。在经过一段不平整的水泥路时,没注意到前方的石块,车子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同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车速也慢了下来。我心想:完了,爆缸了,这可怎么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来我得一路乞讨着回家了,明天仔细寻访下先加入当地的丐帮吧,有个组织总是好的,不过我如果跟当地的丐帮弟子说明下我是个大学生,说不定会直接晋升为长老,然后我再讨得帮主女儿欢心,就有机会成为下一任丐帮帮主,学会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那我就真的前途无量了,不用发愁毕业后找工作了……在我意淫和奸笑的这段时间里,车子慢慢的停了下来,我赶忙下车检查。

傍晚到达烟台界

检查后发现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只是链子掉了。但我以前只装过自行车的链子,摩托车的链子一次都没碰过。在路边蹲着思考了一会儿后,我决定硬着头皮迎难而上,相比较讨得丐帮帮主女儿欢心,还是试着把链子装上继续赶路实际点。

一开始我还只是拿着根小木棍挑,后来就直接破釜沉舟用手了。之所以说破釜沉舟,是因为我觉得如果我手上脸上身上都是黑色油污的话,帮主的女儿是不会喜欢我的。把自己的后路断了后,干活更加卖力,不怕脏不怕累,很快就把链子装上了。此时我的两手完全变成了黑色,再插上几根毛就是一对熊掌,更让我痛心的是我还要掏出我新买的白色手机GPS定位。

继续赶路后不久经过一个村子,可能村民们经常运土,靠近路边的路面上覆盖了一层土,这给我带来了灾难。先是一辆卡车,加速跑到我前面后刻意靠近路边行驶,扬起了漫天的尘土,我跟在后面,马上就睁不开眼睛,只能转头闭眼,如果此时前方出现什么状况的话必然是车毁人亡。我试图超越,卡车司机马上打方向卡住我的前进路线,只能继续跟在他后面吃沙,卡车司机得意地按了几声喇叭。我强睁着眼睛,在漫天的尘土里坚持前进。其实我可以在路边停一会儿,避开他,但我不想停,我如果如此懦弱也走不到这里。过了一会儿卡车在岔路口转弯,我松了一口气,对着卡车离去的背影破口大骂。好景不长,很快又有一辆白色轿车跑到我前面,还是刻意走路边扬起尘土,我试图超越就卡我位。简直欺人太甚,我全身血液上涌,猛加油门,不管不顾地向前冲,轿车挡我路线也不减速,有几次都刮到了他的车身,轿车见我如此不要命渐渐怂了,减速掉头按原路回去了。看来还是特意来玩我的。

之前的诸多困难我都没放在心上,充满信心,克服后心里会很高兴。这次我第一次感到了出门在外的辛酸,愤怒,无奈。

天色越来越暗,由于靠近海边,风也有了凉意。

路况渐渐变差,出现了很多土路,还有很多施工路段,来往车辆只能排队慢慢通过,又走了一阵子后被一块写着“前方施工”的大牌子拦住了,牌子的后面挖了一道浅沟,筑了一道小泥坝,防止有车无视警告通过。附近有几座施工工人住的小草棚,此刻已经点上了蜡烛,工人们坐在棚里吃晚饭,大声说笑。

我规划的路线走不通了,如果现在掉头回去绕路走又不知道要绕到哪里去,天就要黑了。我没多作犹豫,猛拧了一把油门冲了过去,身后传来工人们大声的叫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有时候简单粗暴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

走了大概十分钟后,也没发现施工的地方,只是遍地碎石不好走而已,我暗暗为自己的简单粗暴窃喜。不久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碎石块堆成的石坝,完全的挡住了路,有一米多高。我停车查看,发现石坝的后面是个下坡,很陡,几乎没有角度,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刚才没有继续猛一拧油门简单粗暴,否则我就会化成一颗流星,在空中短暂地划过后就永远消失了。我尝试把车推过去,但由于石坝太高,而且碎石不稳,几次跌倒,磕得膝盖生疼。我跌坐在路边,望着眼前的天堑,享受冲动的惩罚。

被这道石坝拦住了

在这种形势下,如果我想翻过石坝继续赶路,我觉得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我上辈子积了德,我家祖坟上突然冒出了一缕青烟,我不知怎么的就过去了。

第二种可能:我突然间拥有了施瓦辛格的身材,把摩托车像夹公文包一样夹过去。

第三种可能:我突然在路边发现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乾坤大挪移的心法。

相比较之下,还是第一种可能的希望比较大。

我无奈地坐在路边,两手抱膝,望着远处村庄冒出的缕缕炊烟,等着我家祖坟上冒青烟。

此时我无比地怀念家,家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地方啊,冬天可以抵挡寒风暴雪,尤其是夏天,像我这种怕热的人,在烈日炎炎的夏日,在家里吹着空调,喝着冰镇可乐,光着膀子打打游戏上上网,最好此时再有个行人因为中暑在我家窗前晕倒了,我端着可乐站在窗前看热闹,甭提多美了。

就在我想家的时候,希望出现了,从我来的方向的地平线上,慢慢地冒出来两个老头,骑着自行车,自行车的后座上都绑着一个白色麻袋,还在滴水,麻袋上绑着一张网,估计是打渔归来。在人生的暮年能有勇气像我一样冲过“前方施工”的警示线,这两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威震一方的大人物啊,我心里不禁对两位老人暗生敬佩。

待两位老人走近后,我赶忙迎了上去,远远的就挥手喊他俩“大爷”。

两位老人看我挡在前面,慢慢地减速下车,不紧不慢,颇有风度。

老头甲:“小伙子,干啥啊?”

我说:“两位大爷真是厉害啊,天都晚了还敢冲过来走这条路。”

老头乙:“这有啥不敢的,这条路我都走了几十年了。”

我心里对两位老人更加敬佩,赶忙称赞道:“两位大爷真是老当益壮啊。”

老头甲:“哈哈,你这小伙子不错。你不继续走拦住我俩干啥啊?”

我说:“您真幽默,哪有法赶路啊,您过来的时候没看见有‘前方施工’的牌子啊?”

老头乙:“路上有牌子?我咋没看见?”

老头甲:“你看见有啥用,一个字都不识。我也没看见。”

我的希望顿时破灭了。

老头甲:“小伙子,那前面到底施工了没有?能不能走?”

我说:“前面有个石堆,我骑摩托车,推不过去。”

老头乙:“哎呀,石堆怕啥啊,直接过去不就行了。”

我马上又重燃希望,如此的轻描淡写,这老大爷太有魄力了,果然不是一般人。

老头甲:“那石堆多高啊?”

我生怕实话实说把他俩吓跑了,故作轻松地说:“也就半米吧。”

老头乙马上掉转自行车车头,边掉头边跟老头甲说:“走走走,快走,绕回去,回去晚了这鱼就捂臭了。”

老头甲也马上掉转车头,附和道:“可不是,快回去,回去晚了我那老婆子又得叨叨半宿。”

这两个糟老头子。

但我不能就这么放他俩走了,有他俩在我还有希望过去,没他俩我就只能去寻访丐帮了,这条路上难得有个人。

我赶忙叫住他俩:“大爷,要不咱们三个一起合力过去吧,我先帮你们把车推过去,你们再帮我把摩托车推过去。”

老头甲:“行,试试吧,要不绕回去要走不少冤枉路。”

就这样,两个老头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我在中间把方向加油门,艰难地翻过了那道石坝。

翻过石坝后路况极好,估计是刚翻修的,只是看不见任何人,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天上的点点星光和远处村庄的摇曳灯火。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我自己发动机的噪音。夜深沉的让人害怕。

强烈的孤独感伴着恐惧袭来。来辆车吧,哪怕是下午让我吃沙的卡车和白色轿车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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