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回 李愬无意破玄机 圆净大限逞凶顽
且说宪宗悲愤难抑，来拜皇陵，内侍们胆颤心惊地跟在后面，也进了皇陵。
宪宗手执宝剑，拜过高祖太宗陵，正要去拜祖父德宗陵，却迎面与一白衣壮士相撞，宪宗以为是盗陵歹徒，宝剑一横，挡着那人，喝道：“你是何人，来此做甚？”
宪宗的内侍忽地聚来，将那人团团围住。
白衣人淡淡地说：“拜祭皇陵。”
暮色之中，宪宗看不清那人面庞，但见此人身材挺拔，气度从容，不似歹徒，便收起宝剑，转身欲行。
那人却道：“慢！”
先宗一愣：“做甚？”
那人道：“在下见足下手执宝剑的样子，甚觉怪异！想问足下何方人氏，到此做甚？”
宪宗诧异地：“朕……真的在下手执宝剑的样子很奇怪吗？”
“足下脚步匆急而沉重，似有满怀怨愤，可是足下手执剑鞘中段，杀敌，似乎难以拔剑；自刭，似乎不忍出鞘！”
一旁的内侍首领忍不住喝道：“大胆！”
宪宗仿佛触动心事，连忙返身回来，细细打量那人脸庞，良久，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前朝名将李晟之子李愬？”
李愬诧异地问：“足下是何人？”
“大唐天子李纯！”
李愬连忙后退数步，欲曲膝叩拜，宪宗抢步上前，一把将他拽住：“李愬，你道朕当如何出剑杀敌？”
李愬立即领悟了宪宗的话外之音：“臣以为……以为……”
“但讲无妨！”
“四拳束手，五内取心！”
宪宗突然觉得此言十分耳熟，急问道：“你说什幺？”
“四拳束手，五内取心！”
宪宗突然记起，这两句就是宰相李吉甫临终前在表章上潦草地添上去的文字！他急忙问道：“此言何意？”
“官军四面围攻淮西，各不相属，如同四拳博敌，力尽气竭，却难以毙其性命！而淮西各自为战，机动灵活，左右出击，使官军疲于招架，因此敌我相持多日，官军却难以取胜！但此时淮西兵马皆在外围作战，蔡州城中兵力空虚，如果趁此机会，出一支奇兵，奔袭淮西心腹蔡州城，生擒贼酋，则淮西自败矣！”
宪宗忽然明白过来：李吉甫生前殚精竭虑，谋划战事，已经预料到会有最坏的局面，所以临终之际，思谋出这个应变之计！只是朕不解其中奥妙，致使一再错失战机！如今，李愬无意道破天机，真乃上苍有眼，以二李助我李纯也！
他大喜过望，一把攥起李愬的胳膊，大叫道：“大唐有救了！”
翌日。
皇帝传旨：命李愬为唐州、邓州、随州节度使，立即开赴淮西前线。
嵩山寺院。
訾嘉珍正欲出寺，圆净送至寺外，叮嘱道：“訾将军，老衲的吩咐都牢记在心了吗？”
訾嘉珍：“大师放心。明日午夜，在下会同奏事院的人马在东都起事，打开城门，等待大师到来！”
圆净道：“午夜之前，老衲定会亲率僧兵与山棚赶至城下，等候将军的信号！”
訾嘉珍笑道：“待洛阳城中血流成河，大师如何向佛祖交代？”
圆净仰天大笑不止。
翌日黄昏，圆净点齐僧兵与山棚一千余人，正要开拔，忽听山下号角连天，杀声四起。圆净大惊，急忙派人下去打探。
就在这时，几名丢盔卸甲的残兵涌上山来，为首的竟是平卢镇牙将訾嘉珍。
圆净跨步上前，一把揪住訾嘉珍的前胸：“訾将军，出了何事？”
訾嘉珍气喘吁吁地道：“有人泄漏大事，东都守军提前围攻奏事院，訾某杀出重围，来救大师，大师快随訾某逃回平卢吧！”
圆净一把推开訾嘉珍，跌足长叹：“竖子无能！误我大事！不得使东都血流成河！大势已去，老衲生有何益？”
他振臂高呼：“孩儿门，随老衲杀退官军！冲啊！”
此时，山下官军已经四面蜂拥而来，僧兵和山棚阵脚大乱，如堤溃一般，哗然四散。
圆净大怒，拨开乱军，只身冲向官军。訾嘉珍无奈，只得快步跟随。
圆净抡开巨掌，杀入官军人丛，掌落之处，身影横飞，惨叫不绝。身后的訾嘉珍精神大振，夺过一杆长枪，舞成一条长蛇。二人终于合力将冲上来的官军杀退。
官军首领见状，立即调来弓箭手，乱箭齐射，訾嘉珍躲闪不及，身中数箭，仿佛一只刺猬，轰然扑地。
那圆净抖开僧袍，满天飞卷，将射来的弓箭悉数裹住，手臂一扬，迎面撒向官军，竟然射倒一片弓箭手。圆净趁此机会，纵身一跃，巨鸟一般射向官军首领，一把扣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到身前，护住自己，向士兵喝道：“你们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官军士兵见主将被擒，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圆净阴阴地笑道：“要他活命，你等速速退后！”
士兵们无奈，只得后退。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箭镞一样从圆净身后射来，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圆净象受了重击，一把推开官军首领，踉跄数步，倒向一旁。那黑影不依不饶，挥动手中利刃，又刺向圆净腹部。
圆净连中两刀，犹自骁勇异常，张开右手，一把扣住那人咽喉。
那人挣扎不脱，呜呜咽咽地道：“老贼……你也有今日！”
圆净凄厉一笑：“田彭郎，你还活着！”
说罢，手上猛然用力，只听格嘣一声，田彭郎的脖颈被生生拧断，圆净一松手，田彭郎便像一株被折断的小树一般，缓缓跌倒在地。
官军首领定过神来，将手一挥，众士卒一拥而上，将圆净摁在地上。
圆净并不挣扎，静静地任他们摆布。
官军首领仍然心有余悸，喝道：“快将他的双足折断！”
两名士兵没有利器，只得每人紧抱圆净一只脚，摁在地上去拧。但圆净双膝坚如铁铸，士兵哪里能折得断！他们只好取来长枪，向圆净腿上猛刺。
圆净突然暴喝一声，猛然坐起，双臂一甩，竟将士卒推倒一片。众士卒纷纷爬起，还要扑来，却见圆净大笑数声，叫道：“小子们，看爷爷的！”
说罢，挥动两掌，击向自己的双足，嘣嘣两声值后，圆净的踝骨登时碎裂，他这才安闲地倒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