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离开不是因为大地的召唤,而是月空的舍弃。
一、会飞的蒲公英
春风是一波一波浩荡的浪,它来了,碎花便点点滴滴溅到了草甸子上..紫云英在田野里泛起紫烟,狗尾草系着飘带,开始新一番的舞蹈。空中弥漫的是麦和草的体香,这是只有乡村才有的灵动的、诗意的春天。
当春晨的第一道阳光划破天宇,林星便坐在郁葱葱的河埂上看着她的羊群。一年了日子对她来说又恢复了正常,曾经的过往恍如一场梦,她回到了初来时的襁褓中。厚厚的草甸子慷慨地敞开了胸怀,任雪白肥硕的羊儿贪婪地享受自然赋予的美餐。从咩咩坠地到毛发渐丰,再到膘肥体满,每条羊都是林星用心力抚育出来的。
没有人会真正关心她,没有人知道她那个三年她经历过什么。放羊,这种原始的圈养家畜的方式,是她唯一享受的事情。羊群是她唯一的安慰,唯一能看得见她寂寞与哀愁的伙伴。她可以思绪乱飞,想那些给予她爱的人们。妈妈离开了她,甚至连哥哥和弟弟都不曾在意过她,爷爷和奶奶也只是把她当作家里暂时的劳力,魏至是个遥远的梦境。
春节爸没有回来,是的,或许在他心里这个家已经可回可不回了,南方温暖的一隅才是他最终落脚的地方,林星凄凉地想着,等到秋天她就要离开这个伤心曾有过幸福和希望的地方了。对林星来说,人生有无数的洞穴,一个一个入口连着一个出口,而即将嫁的那个大龄男青年将给她人生一个无尽的洞穴,她二十岁的青春年华是否就此葬送了呢?她不知道,未来是如此的渺茫。
“哎呦,真是害人哟!星子,你家羊吃人家的麦苗了,你坐在那儿咋不动哩!眼见的让羊吃这么一大片!”尖锐的喊声和土块驱赶下羊群“咩咩”声,一下子拉回了林星的思绪。她赶忙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叶,黄霞婶风风火火地向她走过来。
“星子,你说,你说,这是第几次了,啊?要是让你爷奶知道你这样放羊,还不得气死……”黄霞婶气呼呼地说。林星脸上没有表情,哥哥旧衣衫包裹下略胖的自己却没有感到窘迫。
“婶,别生气啊,以后决不会了。”林星淡淡地说。
“星子,不是大婶生气,你说这是第几回了啊?要是别人还不得把你羊给杀了啊?以后到婆家再这样的话,小心吃不到饭哪。”
林星开始聚拢她的羊群,不想理会她,春日明媚的阳光投下,她眯了眯眼,内心是阴暗的角落,如此凄凉。日子过得是这样庸俗而拙劣。
已经是三月中旬了,蒲公英的花儿犹如小圆帆船,各自在草地上起航了,让人类不忍心打搅。蒲公英尚可以飞翔,而她不可以,她没有足够的资本,对于兄弟的责任,爷奶坚持的“女大当嫁”、“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那个深切的回忆已经让她沉重得难以飞翔。充满感情的青春,再忆起,已隔了一场恋爱的时间。
二、那些年,那些日子,那个家
那些年林星还会被人喊作星星,林星和她的兄弟还是年幼无知、窝在蜜罐里舔着生活、忘我恣意的孩童。那个家才刚刚由河北迁到这个中原的一个小村落里,父母安稳而勤劳,生活幸福而和美,为村里的人津津乐道。
和别的少妇不同,林妈妈忠厚而实在,不坐享公婆的劳动成果,白净而红润的脸庞,一袭朴素的装扮,透露出的是安详和宁静。夏日暮色中,总会有林妈妈挎着满满一大筐青草的身影,或是亲切地打声招呼:“大娘,吃饭没啊?”,或是关心地问一下:“五奶奶,走路注意点哪!”,或是提醒一句:“孩子,快回家吧,你妈刚才喊你哩。”
身旁小伙伴的父母或南下打工,或北上收破烂,或西去大开发,林星兄妹很幸运,摆脱了被父母抛给爷奶、独自应对生活、处理学习的“命运”。 每个清晨上学之前总会有可口的饭端到自己的面前,每到换季总会有漂亮的衣服随时准备着,每当懒惰想逃课时总会有爸妈的鞭策……爸妈陪伴的日子,是林星最无忧无虑、最值得骄傲的时光。
让林星印象最深的是中秋的月光洒满庭院时,玉米的甜香混合花生迷人的香味儿,滑溜溜的芋头与筷子作战斗,月饼在盘中摆出馋人的姿势,是林星家特有的温馨场景。小林星兄妹仨抢着把好吃的东西划到自己的名下,“我最喜欢的五仁月饼,还有巧乐兹糖,你们不许吃。”林星霸道地说。“哼!这都是你的,你拿吧?!我要找妈评评理。”哥哥不满地嚷道。
正在厨房工作的林妈妈会适时地站出来,微笑着说:“我家星星既漂亮又懂事,人见人夸,以后定会有好福气,你哥哥没有那样的福气,所以才会跟你争哩。”林妈妈每次都是这样向着林星,夸着她,林星小小的内心充满了自信和对未来的向往。
那些年有妈妈的唠叨,那些日子爸爸话虽少但总会陪伴左右,那个家还不曾分离,这些都永远地定格在了林星的孩童时代,淹没在时光的洪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