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楚门爱美丽

    《楚门的世界》我看过,金·凯瑞的代表作之一。但你别说,不管是不是不二误打误撞,它竟然给我推荐这部电影,也算只文艺猫吧。我看着那张DVD封面,不禁回忆起这部电影来: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就被全世界人围观,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全都按着剧本来,家人、朋友、同事、邻居全都是演员,自己却完全蒙在鼓里,是何等的悲哀?我笑了笑,把碟片扔到了一旁,继续挑选起来。它似乎很生气,卧在角落里怒气冲冲地看着我。翻着翻着,突然感觉手上有点湿。这家伙,趁我不注意,竟尿在了碟片上!气得我随手拿起一本书扔了过去,不二赶紧跑进了里屋。我一边生气,一边擦拭碟片,这才发现手上的电影叫《天使爱美丽》。觉得片名有点意思,我煞有介事地看了起来:女主艾米丽是个神经兮兮的女孩,孤独而美丽,在助人为乐的过程中,也收获了自己的爱情,找到了另一个孤独古怪的男孩儿。生活在各自奇怪世界的两个人,最后走到了一起。忽然觉得楚门和艾米丽很像,善良又孤独,而且最终都为了爱情走出了自己的世界。一个找到了真爱,一个正在奔向真爱。

      联盟会议后,人们好像又恢复了平静。第N次远征失败,还等来了新的末日陨石。但科赫经历过太多次世界末日,我们不也一次次生存下来了么,见怪不怪了。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里,科赫人已经接受了宿命,欲望也因此不再那么强烈。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从很久以前科赫就基本没有什么战争,因为争强好胜、你死我活以后,等来的还是无力回天的末日,面对主宰一切的宇宙,我们的争斗简直太渺小了,还不如佛系一些。由蓝鲸——“布鲁霍”牵头的星际观测者作出了近乎完美的预测:陨石将在1年1个月零5天后抵达科赫。联盟已经据此开展各项工作,黄蜂——“班博比”派出防御部队,在科赫与科恩部署了大量的反陨石武器;棕猴——“贝曼奇”着手研发防御武器和逃生舱,旨在用技术帮助我们渡过这次危机;橘狮——“狄莱恩”除了负责指挥联盟国各司其职,还派出人员对普通民众进行心理疏导和末日逃生培训;只有白鸟——“巡迦迪”因为本次远征损失惨重而暂时沉寂了下来,仅派出部分人员帮助黄蜂构建防御工事。


    老哥走后,我感觉自己想通了一些东西。每天机械地完成规定动作,无聊地得过且过,平静地等待末日,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过不去大不了去见宇宙之神。最后这一年,难道我要像其他人一样继续这样混下去么?那老哥远征的意义是什么呢?白鸟一直想冲破命运的牢笼,飞到天外,去看一看更加广阔的宇宙,试图为科赫人找到新的家园。这看似永远无法实现的理想,影响了几代人,吸引了几代人,击垮了几代人,却又让几代人魂牵梦绕、难以割舍。多少人消失在宇宙深处,多少人被黑暗吞噬,老哥连命也丢了,到底为了什么?我想要改变,不愿意像蝼蚁一样等着末日到来;我渴望变成白鸟,一飞冲天,到外面的宇宙去看看!从那天起,我开始积极生活和工作,帮助周围的人。一点一滴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状态、意识、心理。我不能只作一个渴望胸变大的小姑娘,只想着让尹恩刮目相看,我应该有更崇高的理想,哪怕只是幻想。

      远征的失败并没有击垮科赫人的信念。伴随末日陨石的临近,白鸟反而加大了征兵的力度,目标是在两个月内派出更多的远征队,找到宜居的星球,并在一年内实现返航、报告、移民。我报名参加了白鸟远征队新一轮选拔,并进入了最后的面试环节。没想到,尹恩竟然也报了名并进入了最后的名单。


     土耳其政变很快得到平息,从开始到结束,仅仅24小时。伊斯坦布尔也慢慢平静下来,交通恢复了秩序,民众重新走上街头,又可以看到在海边悠闲钓鱼的人和街角那间生意火爆的面包店。我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每天都要赶去公司处理外贸订单,有时还要领着阿里去拜访客户,生活如常。不二可能是进入了发情期,最近几天燥得厉害,日夜不眠,到处乱尿,半夜经常听到它的叫声,有时甚至将我从梦中惊醒,弄得人苦不堪言。忙碌的工作让我无暇顾及不二的反常,心理盘算着哪天去趟宠物医院,给不二做个绝育。

      这是一个周末,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我一早就去公寓楼下街角的面包店买三明治,看着店里各式面包,闻着面包的香味,喝一杯土耳其咖啡,感觉非常惬意。出了面包店,迎面跑来一个叙利亚小孩儿,伸手问我要吃的。战争后,很多叙利亚难民涌向欧洲,而土耳其也成为难民通往欧洲的必经之路,很多人留在了伊斯坦布尔,因此街上碰到叙利亚难民还是很常见的。我掏出几个硬币,递给了小孩儿,可他却不停摆手,示意只要吃的。我明白,即使你给了钱,大多数时候,很多店还是不欢迎他们,有钱也买不到东西。我把手中的三明治给了小孩儿,又返回面包店准备再买一次。返回店里的时候,我看到面包店老板正在和公寓里的那个日本人高兴地交谈着什么,看到我突然进来,日本人赶紧收敛了笑容,随便点了几个面包让老板结账,慌乱中还把硬币掉了一地。就在他赶忙俯身捡硬币的一瞬,一张照片从他身上滑落,我分明看到照片里是我和不二!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我径直走到柜台前,点了三明治。日本人迅速揣起照片、拿着面包就走。出了面包店,我脑海里一直在回忆刚才的一幕,为什么日本人会拿着我的照片?为什么他和面包店主在看到我的一刻马上换了表情?我立刻将几天前在公寓里发生的种种和今天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得出了一个假设——我很可能已经被人监视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让我毛骨悚然的不是监视我的人,而是不二!它最近的反常表现难道是在提醒我?《楚门的世界》是它有意而为么?它只是一只猫啊!回到家以后,不二没有什么异常,可我却失眠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假设。周三,公司通知我作为代表去参加一个国际经贸交流会。很巧的是,会议地点就在我公寓对面的商贸大厦。本次会议主题是“绿色经贸与消除饥饿”,参会人员大多来自进出口企业和金融机构。会后,参会人员全都签署了倡议书,并承诺每年为非洲的贫困人口提供粮食援助。活动让我感到非常充实,使命感油然而生。会议结束后,我自信满满、快步走出会场,却迎面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叙利亚小伙子正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小伙子看到我后,非常不好意思地把头转了过去,那种尴尬与羞愧反而让我无地自容,我不合时宜地出现,伤了一个年轻人的自尊!土耳其人很喜欢吃面包三明治,有时会把剩下的生菜叶连同包装袋扔掉,而不少叙利亚难民就在垃圾堆里找这些生菜吃,这些都是我听阿里说的,今天第一次亲眼看到,那种冲击让我难以释怀!我们刚才还在高级写字楼里西装革履地开会,信誓旦旦地要消除饥饿,而就在会场楼下,饥饿正在眼前上演!我忍住内心的挣扎和惭愧,走上前给了那个小伙子100里拉,让他去公寓的超市多买些吃的。小伙子感激地拿起钱,不停道谢,然后走进了超市;可没一会,他就被店员赶了出来。我愤怒地拉着小伙子又进了超市,和那个店员理论起来。没想到,后来就动了手,在拉扯过程中,我不小心将店员的头发连同胡子一并拽了下来,原来都是粘上去的!这个超市店员果然就是那晚出警的警察!这家伙看到自己暴露,赶紧跑到了超市后面的库房,消失的无影无踪。叙利亚小伙子被眼前的一切弄得不知所措,我示意他赶紧离开,自己转身直奔公寓。进了家门,我抱起不二,紧盯着它的鸳鸯眼。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有人监视我?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被监视?你为什么要提醒我?”我连珠炮式的提问,完全没有把不二当成一只猫,它也根本不是一只猫!

      不二没有作声,也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它的反应让我更加害怕,这些假设竟然都是真的!而我却像楚门一样,之前完全蒙在鼓里!阿里,Emma,邻居,保安,警察……这些人可能都是监视者,团队配合,在他们面前,我简直就像裸体一样。可我有什么值得他们监视的价值呢?

      从那以后,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在公寓出入,但暗地里却偷偷观察周围的人,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每天晚上,我都会非常小心地入睡,不二也会警觉地帮我值守黑夜。最近梦中的一蓝一黄越来越清晰,根本就是不二的鸳鸯眼。可这鸳鸯眼又隐约变成了宇宙中的两个星系,经过星系,又回到了那片麦田,旁边好像有个女孩儿的身影,正吹着蒲公英……


      我和尹恩都通过了最终的面试,正式成为一名远征队员,穿上那身印着白鸟的制服,心里不由地想起了老哥,这算继承他的遗志么?短暂培训后,第18远征队将于三天后出发。我和家里人待了一天,然后跑到麦田里,收集了好多蒲公英,准备带着和我一起走。麦田的阳光舒服极了,我躺在地上,不一会就睡着了。隐约看到了天马座和仙琴座……等等,怎么在更远处好像有个人影?

      你是谁?

      你是谁?

      我是林凡。

      我是苏茜。

      穿越山海、麦田、宇宙,

      声音变了,形象变了,连心也变了。

      记不起来时路,

      解不了远方梦,

      另一端的你到底是谁?

      意识触摸了灵魂,

      思想飞越了星云,

      没有边界,

      奇妙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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