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听我说说一些事情;但你不要想我会得出什么感悟之类的,对,没有。那有什么,有的只是人间一隅的悲欢离合,欢喜交加和我恣意的想象。
“你自己出去买点早饭,待会我叫你。”
老程跟我这样讲到,屠班长来了要和他谈一些事情。
我下了楼,说是清晨那肯定太迟了,太阳已经开始有点刺人了。我在前面转一圈,超市里转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到往后面去了。在公寓的后面,有一个偌大的广场,已经有家长推着儿童车里的小生命出来吮吸这阳光了——如果叫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谁都不认识,晚上还可以到广场上跑步,我想我肯定是不拒绝的。穿过马路,有一排装饰不错的店面,然而我在徘徊了一番之后走向了一家像是在老火车站才有的小吃店。这家店要自己去拿一个小塑料碗去夹菜,有胡萝卜、土豆、碎豆腐、包菜之类的——当然对我来说,就没有什么选不选择,我是属于全都要的——,然后将这些炒熟后放在一个张饼里,一块饼切2刀成4块。我从没有吃过这样的饼,可是在尝了之后,我不由得心里想:“这饼也无非是这样嘛。”也无非是这样,可是只有等你切实吃过之后才可以这样子说的呀;书写人间多少事,终须请君兀自游。
谈话很不顺利,老程要和屠班长出去一趟,临走前他喝完了我给他带的绿豆汤,留下了一句:“带的什么早饭呀!”
一路向东,去沭阳,见班长。车子在向东的高速上又驶了一个多小时,老程吸着烟,锁眉盯着前方,一路无言。车子缓缓驶到了沭阳,停在了一个小区旁边。一个穿白衬衫和黑短裤的中年男人向我们走了过来。这个时候完全可以脑补上致敬保罗的那首经典歌曲,完全没有违和感。陈亮,是老程的班长;服役16年,今年刚刚转业,有两个小孩。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在监狱里一辈子而又自杀在一家旅店里的老布,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朗读者》中的那个在出狱那天自杀的安娜也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一个人在一个固定的环境中生活如此之久,那至于环境成为了他本人的一部分,那对于要离开这个环境的人来说,不就像要割掉自己的肉一样痛苦吗?这或许就是参加部队最为让人颠之倒之的原因之一吧。
海洋在召唤着我们,去连云港。老程和陈班长吸着烟,眉开眼笑地谈着在部队的生活,一路不停。刚开始我还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谈,但他们的回忆里我是插不上嘴的,最后我听得乏了,索性就兀自看着窗外飞驰向后的山河村庄,以及那逝去的景象和未来的,天马行空。
已接近下午时分,夜已经像轻纱一般地笼罩在了大地之上,然后超人却迟迟没有出现。夜色丝毫抵挡不住这座工厂的咆哮,只见巨大的冷冻柜一个个陈列在工厂的两边,就像是一位位将士一般,不知统领这座宫殿的是哪一位枭雄?迎面走来了两个员工,一个年纪比较大,另一个说是中年,却不够分量,是说年轻,已意犹未尽的男人。后者穿着凉鞋,衣服和裤子也十分简朴,如果你在流水线工厂下班的时候迎面碰到他,那你绝对不会有任何惊奇。我们一行人下了车,换坐到了另一辆更加高级的车,由那个穿凉鞋的人来载我们。
我们到了一家海鲜馆,所上的海鲜除了一个叫大虾之外我其他什么都不认识了,当然也有特别难吃的,譬如芥末味道的海鲜让我很恶心。今天的一顿早饭已经不足以支撑我进行思考,所以关于晚饭我只想负责默默得吃,而觉不想参合其他事。在席间,我了解到,这个男人叫做刘康,与老程是高中同学,铁哥们,当兵两年,最喜欢吃的是大烧饼。我们一起在席间吃饭,老程和陈班长还是有着谈不完的话,而康哥呢,只有问他的时候他才说话,他对海鲜的兴趣也不是很大,但是康哥是唯一一个在给我倒果汁的人。吃完已经接近10点了,喝过酒、吃过菜,出门时脸色已经微红的老程怀里揣了两瓶山楂汁,一行人去哪里?去吃烧烤。我的内心是无比拒绝的。在康哥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又到了一家烧烤店里,吃饭其实已经只是一个形式,关键是要找到在觥筹交错之间,人生的苦楚一下子随着酒杯的碰撞而消散的感觉,人人都是狄俄尼斯酒神那样的狂妄者。晚上,康哥把我们仨一起安排在酒店里,回到酒店,老程在和陈班长聊过一番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看起了抖音。这时我才明白,成年人酒桌上的欢声笑语都是假的,那只是生命的伪装罢了;老程根本不是金发野兽,只是一只背了满满行装的骆驼。
第二天,外面淅淅沥沥下过了雨,我们一行人出了酒店,康哥就径直带着我们走向一家早餐店。外面还在飘着雨,老程把车子里的伞拿出来一人一把,康哥是唯一一个宁愿淋雨而不撑伞的人,莫非康哥也喜欢淋细雨的情怀,还是无所谓的淡然?康哥带我们吃过一顿极其丰盛的早饭,是在一家门店一般却生意极其好的市井小店。吃完之后,康哥就因为工厂的事先走了,我们仨同行。在路上谈话中,问听到了很多关于康哥的事。
“刘康一年光招待费就要花掉30几万,一年他靠他们家的厂赚个4、5百万不成问题。现在他的老婆要和他离婚,现在他家也不回——一个大别墅——,昨天晚上在厂里忙到3点到然后又到酒店里来睡觉了。”
“当初在部队里也有一个姑娘对他好的,那个时候他到苏南去玩了一趟,认识了一个女的——是从小就混社会的——,就非要和他在一起。”
“老刘家在当地也是有门面的,他家里肯定反对呀!可是他带着老婆在外面生活了两年,都有了孩子之后再回家的。”
“现在他老婆要和他离婚,要两百万;现在那套房子给他,再给他五十万,孩子留在老刘家。”
我心里想,这不就是都市言情小说嘛!可见大多数人类的烦恼无非就仅仅是婚姻、钱与乏味的生活。如此说来,我觉得现在的康哥什么都不缺,但只缺少了一种人最为珍贵的东西,谓之为激情。虽然我不懂尼采那些散文诗似的语言,但是会有一股生命的激流洗刷我平庸的灵魂,我为之而震颤;因此,我知道康哥缺的是什么了,是尼采对于生命瑰丽的幻想,对于魔幻现实生活的冲击。现世的东西他什么都不缺,但我知道,他很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