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中等身材,瓜子脸,高颧骨,厚嘴唇,杨柳细腰,除了一双眼睛又小又细,象“画眉鸟”外,还真算得上十全十美。
“画眉鸟”姑娘二十岁那年,她家屋前的桃花开得很旺。当村长的父亲为她订下一门婚姻,男方是大城市里的人,家境殷实。
第一次见面就下了娉礼,礼金10万,三天后来迎娶。
消息传出,如一枚定时炸弹,在村里炸开:
有的人家羡慕,羡慕村长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亲家,祖坟冒青烟;有的人家怀疑,这么重的礼金,不是残疾就是有病,哪一个好端端的人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而且只见过一面之缘的人就提出结婚,值得怀疑,但这些话都只能背地里说。
迎亲那天,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厨子是城里请来的大厨,整个院子都飘荡着菜香。
新郎是包车过来的,由两个伴郎陪着,慢慢地走过来。
接到新郎快到的消息,女方马上叫人拿出一饼跟小面筛大小的鞭炮挂在桃树枝上点燃,炮声一响,坐着的,打牌的,各个角落的聊天的,都涌向坝里。那场面如潮涌来,特别壮观。
一阵碎屑在爆炸声中在空中横冲直撞,震落的桃花和着纸屑在缭绕的烟雾中奋力飞翔,挣扎着扑向所有在场宾客的衣服上,发丝里,甚至还有张着的嘴里。
大家没空理会,他们象一群被提着颈的鹅鸭,全都踮起脚尖往新郎来的方向看。
“看到没,腿有点瘸,”
“怎么有两个伴郎,好象扶着新郎走的,”
“新郎好丑哦,五大三粗,黑脸,象张飞,”
“唉,可惜一个女儿,要是我的女,宁愿拉到岩边去摔,”
“哎呀,条件好,她这一辈子坐着都有吃有穿啰,”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飘散在空中,被劈哩啪啦的鞭炮声冲散,再飘向每一个有耳朵的角落。
待鞭炮声停止,大家的议论声也停止了。空气中好象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东西,很多人眼里都露出不屑。也有人眼里露出羡慕,总之摇头的多过点头的。但这些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今天的婚礼,只关乎着“画眉鸟”的青春和未来。关乡邻啥事呢?但不管怎样,大家今天齐聚这里,就是送祝福的,为画眉姑娘的未来祝福。
吃过午饭,大家的眼神又转入新娘的房门口。
当新郎新娘并肩走出大门时,围着的人立即空出一条道,她们的眼光不在嫁妆上,她们的眼光在新郎新娘的脸上巡视,待新郎新娘走出院子,议论开始了:
“一把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哪是嫁人,是嫁钱”
在乡亲们的目送下,那些议论飘向了屋门口的水塘里,寂静无声。新郎新娘已走出院子,只留下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在路尽头。大家才回过神来,没了表情。
几年后,回娘家,在闲谈中听母亲说“画眉鸟”离婚的事,言语间满是惋惜。
“谁提出离婚的,”我很好奇
“画眉鸟提出的,他又找了一个瘦男人,”
“没分到家产吗?”
“画眉鸟一个子都没捞到,还带着一个5岁的娃娃。”
我脑海里浮现出“画眉鸟”结婚时那空前绝后的盛况。
“她父亲会接济她,当年不是因为钱,会嫁给那个粗人吗?”
“她老汉,天天打牌,早就输光了”
我无言以对,抬起头,看到树上的鸟儿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叽叽喳喳地叫着,拍打着翅膀。
但愿这次“画眉鸟”,能找对人,从此过上王子公主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