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双腿躺在检查床上,右手遮住刺眼的灯光,护士说呼气吸气不要紧张,没事。然后慢慢的把手指塞进去用牙齿咬住嘴唇,下意识的收紧双腿。放松,放松护士再次说道她太紧张了,没摸见啥东西,桌前的医生盯着电脑手中飞速的打字。你来月经什么时候?有性生活么?肚子有疼痛感么?你这个症状多久了?你的情况已经达到了手术的标准,帮你开个单子,顺带做核酸,你拿着这个单子去住院吧?家属谁来照顾你啊?我恍惚中说了妈妈,行你拿着这两个核酸表能免费检测,之后去妇科住院部就行了。
谢谢医生,李玉两手拿着各种单子走出医院楼,天气一片晴朗,五月份的正午十二点的温度已经有些让人多少有些昏沉,此刻的李玉只想找个地方坐一下。坐在花坛旁边好好捋一捋手中的单子,弓着背前倾着脖子戴着黄色和棕色拼接的帽子望着医院门口的被家属推着的病患,他们应该是康复科的病人出来晒太阳。其中一个老奶奶头发整洁,手里拿着个一个数字5,站在她旁边的是她的老伴,因为他也佝偻着身子,他还时尚的带着个豹纹框的眼镜。刚好乘着他们说笑的时候抓拍了一张照片,看着满脸的岁月,李玉握着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手机默默的哭了。想起妈妈一年前在我晚上从图书馆回来时怜爱的说了一句,你太可怜了。我下意识的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什么好可怜的,我才不可怜,不就是拖着生病的躯体去学习么,谁的生活没点困难啊,没事,做人啊,最没必要的就是自怜了。妈妈说来我帮你吵了五个菜,现在都十点半了,饭菜早就凉了。谁想着第二年之后医生又叫我住院了。 此刻我觉得我达到了需要寻求安慰的标准,可是他在忙,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人可以有很多爱,为什么就只想要他的。爱是特别的么?爱是分人的么?其实爱只是一种做为人的表演是么?其实我们说的感觉是欲望揉杂着软弱在里面,软弱的人才想要索取潜意识里你知道不愿去疼爱你的人的关爱。
妈医生叫我住院了,你来医院吧。
往左转妇科就到前面住院部的七楼,值班护士抱怨说又来了几个病人,还得等一会才下班,烦都烦死了,我就是那个让他不能下班的病人啊,我心里突然荡漾着,浅浅的酒窝轻微的露出来。好了我帮你把手腕带带好,你就直接去六号床吧。走进病房看见一对年轻夫妻,他们的旁边用绿色窗帘隔着的另一个护士刚铺好的消毒水味道的床就是我之后一段时间承接着欢笑与泪水的庇护所。
沉重的身体躺在床上被接住以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我的眼泪就像梅雨季节的雨,多的让人讨厌,把承受的人都弄的烦躁难耐总想着逃离。雨下一两天是挺好的,雨后的天空都是澄澈的,而如果大半个月都在下雨,那多少人都得抱怨这个天气搞得人心情不畅,我的身体和心理就总是在下雨。垫着三五张纸的枕头湿透了,又是第几次被哭湿的枕头呢,把悲伤常态化这些难过就不会突兀,不要把情绪放大,你觉得难过是因为你自己觉得应该难过,我站在安全又封闭没有锁的牢笼里,我知道。
一个实习医护士叫我去检查室检查,第二次就已经知道只需要脱掉一只裤管就好,也做好了护士把鸭嘴钳再次塞进去用手去找出囊肿的位置,医生拖着说你肚子太硬了,你最近在健身么?顺势再用手往更深处寻找,另一只手在肚子上按压,应该就是这里了,按压的时候会有一些疼疼感,可以了把裤子穿上。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在这种时刻被无情的掀开。无数个躺在检查床上的人等待修补一个损坏零件,社会上赋予了它乱七八糟的价值,使其造成羁绊,而在医院的时候它是最纯洁的,当这个部件只考虑了功能性,事情就简单多了。
李玉,来一下,我床头上的呼叫声想起,你家属怎么还没来,今天先和你说一下手术的情况,之后需要你以及家属签字,我仔细看了知情通知书。若遇到肿瘤实在无法剥离的情况需将子宫切除,子宫切除的话身体的激素状况也会改变,提前步入更年期。冷静的签完手术单之后回到了床上,你说对不对?活着就好啊!
我们都有自我欺骗或者是自我安慰的能力,要不在这个号称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的时代,怎么去有这个时间和表演方式去索要情绪价值,甚至一个人独处时都是一种表演。
左思右想,在这种时候还是需要拨通重要的人的电话,如我所料暂时无人接听。晚上他打电话过来了,问怎么了?我悄悄的流着眼泪说,没什么事就是后天做手术左思右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好的知道了,嗯,行,那就这样,嗯行,嗯。李玉把头埋进被子里想是不是开始发现身体有问题之后就告诉他说分手,所以他才会如此冷淡么?还是因为说了会影响以后生孩子,他犹豫了?还是说不够漂亮?第二天晚上在倒热水的楼梯口我们平静的接着电话,手指头摩挲着玻璃,战战兢兢的想要得到爱又害怕失去,怕自己说的话哪一个词哪一个语调惹怒了他,怕出院之后所有的裂缝都无法修补回来。
这种时候即使我们不确认是不是男女朋友,在道义上讲你是不是应该至少像个朋友一样问候,他说不知道。我强忍着泪水发出颤音假装平静地说 我只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很难堪。不欢而散之后他紧接着发了满眼都是责备的话,你的爱给我压力,没有了自由,我一个人很快乐。我侧躺着面对窗户,这次聪明的把床头柜上的抽纸给拿到被子上,就不会被哭泣找不到纸而中断情绪的释放。
进入手术室就像进入一个极其安稳的梦境,醒来之后身体里的坏东西被取走了,妈妈和护士从五楼把我推回病房。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