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云
写于:2021.1.2
回到1980年,刚刚记事的我每天奔跑于农村乡下的大街小巷,山间地头。那时候的天是湛蓝的,朵朵的白云偶尔飘过头顶,特别的低,自己的手感觉能摸到一样。满村的房子好像都是一个模样,清一色的茅草屋顶,黄泥巴墙,窗台以下用形状不一的石头砌筑,窗台以上用土坯码放而成,每家每户都没有院墙,只是以篱笆隔离成界。
那个时候最爱吃的就是母亲做的豆腐,在那个年代,能吃上一顿豆腐,和过年的感觉差不多。因为每家连饭都不够吃,所以能吃上豆腐在当时来讲,就是最美的美食了。不说这做豆腐的黄豆来之不易,光说做豆腐的过程,实数复杂。
母亲用肩膀挑着两个水桶,里面有多半桶头天晚上用水泡好了的黄豆。黄豆喝饱了水,微微涨大,浸在水里,随着母亲的步伐一摇一晃。熹微的晨光中,母亲带着极不情愿的哥哥和我,沿着蜿蜒泥泞的小道一路小跑,直奔村里的豆腐坊。房子中间便是磨豆腐的大磨盘。固定磨盘的木架上有两根伸出来的一米左右的木棍,铁锹把粗细,这时我和我哥便成了磨棍的主人。我们每人一根,逆时针推动,母亲将泡好了的豆子,连豆带水一勺一勺的舀到磨盘上方的圆形小孔。几圈过后,乳白色的汤沫就顺着两个磨盘中间的缝隙缓缓流出,随着整个磨盘四周流下,流到下面的凹槽里,再聚集到最低处,流入放在底槽下的干净水桶里。妈妈不慌不忙的有节奏的填着豆子说:“你们俩呀稳稳当当的推,不要忽快忽慢,转两圈我就放一勺豆,这样推出来的豆沫最均匀,也能多出豆腐,不许偷懒耍华啊”。我们俩共同回答:“知道啦”。我和哥哥就一圈一圈的推,刚开始我们还是处于兴奋好奇的状态,感觉时间过得还可以,也没觉得多累,可是时间一长,就开始感到无聊和疲惫。扭头一看,还有一多半的豆子没磨完,便心生烦感,速度就慢了下来。母亲见状,一边用左手填着豆子,一边用右手接过我的推棍,说:“这豆腐好吃,磨难推,这推磨呀,最考验一个人的意志,一定要有耐性,不然的话,以后什么事也做不成。”我在边上休息一会儿后,再跟哥哥换着推。就这样倒了几次,已经时近中午,总算把豆子磨完。
母亲挑着两桶白花花的豆沫,回到家里,开始用大柴锅点火烧水,很快半锅水烧开,见母亲将两桶豆沫倒入锅中,用大葫芦做成的水瓢迅速的来回翻动,完全的搅匀,此时母亲拿出一个木制的十字架,大概八十厘米长,挂在对面大锅上方的铁钩上,将一大块豆包布的四个角拴在十字架的铁环上,然后用水瓢舀上豆沫倒入豆包布中,灌满之后,双手上下抖动十字架的两段,白嫩的豆浆顺着包布流入锅中,然后把剩在包布中的豆渣旋转拧紧淋干,放到一边,是喂猪的好饲料,开始烧火加热,把满满的一大锅豆汁烧开之后,开始耐心等待。不一会儿锅面就凉出一层薄薄的豆皮,褶皱得像蜘蛛网一样。只见母亲手拿两根五十厘米长的高粱棍,来回一挑,就把豆皮折在了高粱棍上,插在院子里的墙缝当中,等待凉干。干透的豆皮是日后很好吃的凉菜原料。又说道:“这豆皮呀,只能凉两个,多一个或者少一个做出来的豆腐都不好吃”。凉过两个豆皮之后,接下来就是有名的卤水点豆腐了,母亲从坛子里倒出一碗卤水,用炒菜的铁勺,舀上一点卤水,一勺一勺旋转着缓慢的搅入锅中,一边吹着锅里的热气,一边说:“这点豆腐可是个细活,卤水不能多,多了压出来的豆腐太老,不好吃;也不能少,少了太嫩,压不成型,还不能太着急,急了看不住火候,也不能太慢,慢了耽误成型的时间”。眼见着刚才还是纯白色的豆浆,转眼就变成了浆水脱离的豆腐脑了,我坐在灶台前的板凳上,听着母亲的指令,时常的添着柴火,静静的等着豆腐成型的那一刻。在灶台的对面,妈妈早以准备好了两根木棍,担在锅沿上,将一个用荆条编好的一米直径20厘米高的浅子放在上面,铺好豆包布,然后用大水瓢装满豆花,舀到里面,此时看到顺着浅子和木棍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浆,全部摇完后,妈妈将豆包布的四个角折叠拉紧放平,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四方形,然后用高粱棍编成的盖顶盖好,再用一大盆水压在上面,静等豆腐压好的那一刻。母亲叫我闪开灶门,她用烧火棍拨离出灰火,从线绳上揪下几个挂在墙上的干辣椒,放在火堆里,不一会儿,干匾的红辣椒各个鼓起,略见糊状,迅速的用筷子夹起来,吹掉灰尘,放到菜板上,加入葱段,一起剁碎装入碗中,加盐兑水,又辣又香的蘸料调好了,此时已过晌午,见爸爸,大哥,二哥和姐姐们都回来了,一下子热闹起来,搬桌摆碗筷,依次围坐在大火炕上,等着吃热浆豆腐啦,见妈妈打开热气腾腾的豆包布,白色褶皱,带着布印的鲜嫩豆腐映入眼前,用铁铲横竖划开数道,每块十厘米左右的豆腐就切好了,见她左手拖着豆腐,右手的铁铲配合,迅速的将豆腐放入盘中,端到桌上,大家开始享用啦,听到的声音全是好吃,好吃,每个人都露出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