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十）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回到家，没有任何人跟我打招呼。
婆婆拿着奶瓶在给宝宝喂奶——自然还是冰箱里冷冻的奶解冻出来的，我先生吃着饭跟她在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我放好药，板着脸，跟婆婆说：
“妈妈，这儿风大，你先带着宝宝回房，我有事情跟你儿子说。”
婆婆似乎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我挡在门后，没有人去关门，风的确灌了进屋。看了我一眼，她就抱着宝宝进了房。
于是，我先轻轻带上房间门，再去关上外面的门。
我先生看着我：
“你还想干嘛？”
我冷着脸：
“你不是想让我走吗？那我们就来聊一聊我该怎么个走法。”
先生开始冷笑：
“你想怎么走？”
“我这有个方案。首先，我要说明，这房子不是你一个人的。当初你让我跟你一起奋斗的时候我没有说过半个不字，我当初怎样掏空了自己挣下来的家底你也是知道的。”
“那又怎样？”
“怎样？我可以走，但你得给我做出补偿，比如用这所房子来换。”我笑着说。
“怎么可能！你想得美！”
先生拍了一掌桌子，开始怒吼。
“你要不愿意，也行。照你们的喂法，宝宝冰箱里的冻奶很快就会吃完了吧？我也不舍得他受苦，你可以在外面给我租个房子，白天我过来给他哺乳，喂好就走。晚上就麻烦你们来照顾他，反正他现在也到了可以断夜奶的时候了。”
“你……我没钱，租不了！”
“那就直接离婚分财产。”
这时婆婆，抱着宝宝，打开房间门，冲了出来，扯着我的衣服：
“别吵了，你吵到宝宝了！”
听着这话，看着宝宝，又看看他的奶奶，我把心一横，本来手心都是冷汗的我，反倒不再忐忑了：
“妈，我只是说事实，要我走就这么几条路。您可以现在就帮您儿子存钱做彩礼，好讨下一房您欢喜的儿媳妇了。”
听到这，她突然急了：
“不不，你别走，我走，我走，我明天就走，行吗！”
“您干嘛走啊？这以后您还得带孙子呢，我的条件的确不如你儿子，离婚后我还得出去重新找工作，宝宝跟着我不如跟着你们，我相信您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我斜着眼看看我的先生，这时，他慌了：
“娘，你出来干啥，快把宝宝带进去，别吓着他。”
婆婆又被先生推进了房间。
我冷笑着，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说。
先生看着我，两手握成了拳头，青筋突爆：
“你们都不用走，我走！”
说完，他越过我，猛地打开家门，“砰”一声，摔门而走。
我的心此时结成了千年寒冰，所以无所谓，也不再有所畏惧。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凳子上休息。
婆婆这时又抱着宝宝出来了。
我接过宝宝，把他放在小床上，给他个玩具，然后，低着头一边逗孩子玩，一边跟旁边的婆婆说：
“妈，这些天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吧？”
婆婆不接话，于是我又说下去：
“对面楼栋的那个老太太，你也认识，她比你年纪大多了。她天天都要背着小孙子、扛着小推车上上下下，一个人带孙子，还要一个人打理家里的大小事务。而您呢？我让您干过一次重活脏活吗？您连抱孩子下楼您都不愿意啊！您每天睡睡逛逛玩玩，就吃饭时搭把手帮我看看孩子，您看我们这个小区里，哪个老太太能有您那么好的待遇？她们是怎么带的，不用我说，您自己也看得见。”
婆婆尴尬地笑笑：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肯睡觉。”
我不管她怎么想，继续说了下去：
“您再看看我自己的爸妈，我爸三高，牙跟您一样不好。我妈糖尿病，累起来头也晕。尽管这样，他们在您说没空来照顾我坐月子时，他们都辛辛苦苦地忙里忙外，连您不愿意洗的您儿子的臭袜子他们都洗。您呢？身体健康，舒舒服服的，我请了您好几次，都请不动您的大驾，谁家婆婆是这样的？我有说过什么吗？”
“你妈妈的病痛，那是不敬上帝造成的，你叫她来，我带她上教堂，才能得救。”婆婆又开始扯开话题。
但是她的这一番话，却让我听得心里极度不舒服。于是我不得不回应：
“说到您的宗教信仰，您信仰什么是你的自由，我尊重您也不会干涉您，但是，同样，我妈她信什么不信什么，我也决不会干涉她。我们这样的人能不能得救，得看医生的，其他人谁说了都不算。”
我不再看我婆婆的脸色，顿了口气，继续说：
“我听到过您跟您儿子说过想要把宝宝抱去接受洗礼，我感谢您的好意；但是现在他还小，等到他十八岁，成年之后，他想信什么、不想信什么由他自己决定，我决不干涉。如果他那时候想跟着您一起信教，我也支持。但在那之前，我绝不会纵容别人拿着‘都是为你好’的理由做借口，用宗教手段去控制他的思想。现在，请您不要以任何形式，在我家里传教。”
婆婆脸色开始越变越难看，但是我没等她搭腔，继续说：
“还有，我之前，完全是顾念着和您儿子的情分，大包大揽；但现在，我跟他的缘分怕是要尽了，所以，以后我也不会伺候他了，他的早饭就让他自己去解决。我之前以为您的牙不好，特意给您做了些绵软烂的饭菜，结果却害您胃口不好，老是需要跟您的儿子抱怨牙不好吃不下，那么，从今天开始，您可以自己做您自己爱吃的，我不再给您多烧，省得您吃得难受。”
婆婆不再吭声。我继续说：
“我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能来帮我带宝宝，让我也有时间吃个饭。如果像您说的，你真的想走，你走之前先跟我打声招呼，我先准备准备，让您儿子先花个六七千块钱一个月请个保姆来也行。您记得的吧，您说过您去隔壁小区玩的时候，人家那个保姆说她只看半天，工资都五六千块，主人家还要包吃呢。”
眼看着，婆婆的气就泄下去了。
“我……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再想想。”
我不再往下说了，开始专心陪宝宝玩起来。
没过多久，我老公自己回来了，把我婆婆带了去看牙。
我不管这一天他们是不是在外面解决伙食问题，反正整整一天，我只做了自己的饭，大家开始互不干涉。
第二天，我婆婆起得早了，给我先生烧好了早餐，两人吃好了一块去了教堂，但没多长时间，我先生回来了。
我有点惊讶，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先生没说话，拿了块抹布，开始收拾起来，边收拾边自言自语：
“教堂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妈说她自己认得路，以后她就自己过去，不用我再陪着了。”
我不置可否。拿了个扫把开始打扫卫生。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
“成年人对自己信什么不信什么，自己心中总归有数。”
这一天，婆婆回家后开始帮忙晾衣服，我们各做各的事，把家里搞干净了。
第二天，我自己做好自己的早饭正吃着，婆婆起来了。
我故作惊讶地看着她：
“哎呀，我忘了给您烧饭。”
婆婆讪讪地笑着：
“我自己来，顺便给我儿子做做，他在外头吃对身体不好。”
好吧，我吃好自己的就回房了，而后，听到先生出去跟婆婆说：
“以后您别做了，不用起这么早，我出去吃就行。”
听了这话，我心中百感交集，又有点于心不忍。
然而，阿姨教我的东西我还铭记在心，要是我现在放弃了，那么我可能就再也无法夺回自己对生活的控制权了。
接下来，我听到婆婆回应先生：
“外面的东西多吃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在家吃吧。我一会儿再回去睡就是。”
等外头都没声之后，我悄悄走出了房间。本来以为婆婆跟着先生一起出去了，可婆婆房间的门没关严，我透过缝隙看见她又躺回床上去了，真的是在睡回笼觉。
我不禁有些好笑。
接下来，婆婆每天如此。给我先生烧好早饭之后，就回去睡觉，大概十点多再起。
但是，自从我不用再给他们烧饭之后，劳动量减轻不少，生活就舒适多了。
并且，婆婆不再用她的老观念来要求我，不再坚持要给孩子绑腿，也不再在家宣扬她的披着宗教外衣的任何封建迷信思想。这样一来，我的精神压力就小了许多。
有时候，她还会和我一起带宝宝去公园玩。尽管到了地方后，我就不知道她在哪儿了，但是，由于她比较热爱交友，她的那些陪儿媳妇一起来看孩子的朋友们，看到我的情况，都会帮我搭把手，轮流着帮我抱抱逗逗宝宝。因此，那时候自己的奶奶虽然不知道去哪儿玩了，宝宝却收获了其他奶奶阿姨的宠爱，我也不用成天抱着他，轻松多了。
至于我家先生，虽然还是不怎么动手干家务，但是我想喊他干的，我婆婆都会过来帮点忙，打下下手，于是我也就无所谓了。
然而，这并不是结局。
我一度以为，我之前的所有症状，都是遭受了其他人对我的打击和控制；但是，事实证明，我太低估抑郁症的威力了。它给我带来的后遗症，远非当时的我所能想象。
下一章（十二）迷雾牢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