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杨二爷

  推荐编辑:枫叶丰泽

【编辑荐语】:

        是风光,是体面,是优秀,还是幸福,这些都是别人眼中的我们。而自己的生活,只有自己心里知道。 本文主人公杨二爷是个地道的农村老头,他有过传奇-会算命,因此被众多乡亲崇拜信奉着,可惜他却没能算清楚子女、老伴和他自己的命运。人在年轻时的风光得意,终究抵不过晚年的孤寂和落寞。杨二爷在煞有其事为别人算命的时候,也许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的子女和他们老两口会有这样的命运。 作者用叙事的手法,娓娓道来的平和语气,讲述了杨二爷那并不平稳的一生,令人在阅读过程中,有种悲伤和唏嘘的感觉。尤其是读到结尾,更为杨二爷夫妇,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枫叶丰泽分享并推荐好文。 


一直想写写这个被我称为“杨二爷”的老人。

杨二爷中等身材,国字脸,笑眯眯的,嘴里总爱哼着小曲,脸上虽然皱纹不少,但是倒不像其他农村老头那样,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他的老伴,也跟他一样,整天乐呵呵的,特别和善,我叫她杨二娘。他们育有三个子女,老大是儿子,叫大鹏,与我同岁。下面两个是女儿,大女儿叫小萍,二女儿叫小芬。大鹏在城里一个塑料厂开车,曾经出过车祸,差点丢了命,快四十了还没有娶到媳妇。

杨二爷会算命。不知道是他自己这么说的,还是村民们都认可的。只记得他经常说什么日子好不好,风水好不好的,哪样家具摆在哪里更合适,哪一天不能做什么事等等。说得多了,好像也有人会请教他。但我母亲是坚决不肯相信他的说辞的,她强有力的理由就是:杨二爷要是会算命,怎么没算出儿子那天要出车祸?杨二爷要是会算命,怎么没有算出儿媳妇到哪找?

大家猜测,是不是车祸中大鹏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他娶不了媳妇?好在谣言不攻自破,四十一岁那年大鹏结了婚,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儿子。杨二爷走到哪喜到哪,杨二娘也乐得哈不拢嘴。是啊,三个儿女都已结婚生子,人生基本圆满了。

杨二爷六十八岁那年,村子里传出拆迁的好消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大家都希望借此机会,改变一下生活环境。并不像有的村子,说拆迁,一说说了五六年、七八年也没见动静,我们那个村子很快就付诸行动。一年之内,全部拆迁完毕。

杨二爷家三间堂屋、两间配房,还有个大大的院子,得拆迁补偿款一百三十万。二老没有要房子,在镇上租了两间小屋,因为大鹏打算去城里买房。这一百三十万,杨二爷是这么安排的:两个女儿每人五万,儿子八十万,自己和老伴留了四十万。出嫁的女儿每人五万,村里几乎每家都是如此,女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大鹏的八十万在城里付个首付买套房,剩下的钱装修、买家具也差不多了。至于自己和老伴的四十万,留作养老钱,毕竟他们当了一辈子农民,地里刨一个吃一个,也没个固定收入,养老问题也要考虑到。杨二爷深知,钱不能完全撒手,如果没了钱,用一分朝儿子、媳妇要一分,那日子可不好过。杨二爷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还到处跟人讲:一定要留点钱在自己手里,撒手三分低。

儿子、媳妇拿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开始装修。人逢喜事精神爽,杨二爷越发显得精神,满面春风,连走路都似乎轻快了许多。

这天,儿子从城里回来,他说,为了减轻还贷压力,买房子把钱基本上都用完了,现在没钱了,要求父亲把剩下的四十万给他装修。杨二爷恼了,不肯给。儿子也恼了,问父亲:“钱不给儿子那是要给谁?”杨二爷说:“我跟你妈今儿个、明儿个就死了?不吃不喝了?“儿子说:”养老有我们了。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们的,不会把你们饿死。“好说歹说,父亲就是不肯。

来了一回,父亲不给;来了两回,父亲还是不给。第三回,大鹏带着媳妇、孩子一起来,杨二爷倔得像头牛,还是不答应。大鹏气得昏了头,嘴里开始骂骂咧咧,父亲愤怒地让他滚蛋。大鹏跳起来,一把抓住父亲领口,直接把他从凳子上拎了起来。杨二爷愣住了,瞪圆双眼看着儿子,嘴里骂着:“你这畜牲!”“大鹏,快撒手!”杨二娘和儿媳妇连忙过来阻止,大鹏顺手一推,父亲倒在了床上。

从那以后,杨二爷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精气神,门不出了,小曲不哼了,甚至话也不愿说了,有时坐在床上,一坐就是半天。不久,听说杨二爷生了病,生了什么病不太清楚,半年后就去世了。

听了杨二爷的遭遇,我唏嘘不已,假如没有拆迁,假如没有这一百三十万,不知道他会不会过另一种生活?那个小曲不断、满面笑容,总爱指点“江山”的杨二爷会不会还经常出现在街头巷尾?

我问:“杨二娘呢?”母亲叹口气,说刚去医院看过她,瘫了,痴呆了,根本不认识这些老邻居、老姐妹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母亲还说,她去的时候,只有大女儿小萍在,小萍对杨二娘态度很差,呼来喝去,好像只有小女儿阿芬还孝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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