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羡慕90后对于青春的理解和敢爱敢恨的情感态度,那些诗歌电影里才有的缱卷缠绵和刻骨铭心对于大多数80后来说遥不可及,他们的青春应该是一首平铺直叙的诗,平凡到空洞无物,直白到无人问津。但即使那样褪色的青春,之于他们自己来说也是无以复加的难以忘怀,像美丽鲜花盛开后遗落下的那颗不为人知的种子,深埋在心底最纯净的那块土壤,不会破土而出,却从未停止过生根蔓延……
丁沐的梦里最近总是出现夏莹,似乎毕业7年来她始终没有走出他的梦境。17岁那年,同一年出生的丁沐和夏莹在同一所初中相遇,分在了同一个班级。夏莹皮肤白皙,头发乌亮,娇小的身躯静静的坐在那里,秋日的阳光从教室那粉刷过不知几遍的木窗框中穿过,洒在她呆呆的脸庞,丁沐看在眼里,心底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于是在第一次排座位的时候,丁沐在心里祈祷了无数次,还真的感动了上天,夏莹就这样鬼使神差的成为了丁沐的同桌。
丁沐是老师和家长眼中的“好学生”,学习成绩从未掉出过年级前10名,但丁沐可不是所谓的只会啃书的“学霸”,性格开朗、幽默风趣、又是学生会和广播站成员,很快在校园里就会生长出几个对其仰慕倾心的女生。但80后一代表达的方式没有那么直接,只是暗暗的喜欢,丁沐自信会有女生暗恋他,但他只对夏莹有好感。
成为同桌丁沐才知道原来夏莹才不是看上去那么呆呆的样子,她很聪明,以至于某几次数学考试成绩超过了自己。她也很会说笑,跟她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丁沐虽然从来没有排斥过上学这件事情,但自从遇到了这个清新可人的女孩,他对上学每天都充满了期待。
80后独生子女的缘故,再加上丁沐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自信满满是他的光环。遇上夏莹虽然让他心里满是喜欢,但她的聪明时不时的对自己构成的挑战让丁沐很是抵触。或者换种解释:原本丁沐心中只有自己,天生我才,唯我独尊,现在夏莹突然走进了他的心里,自己受到质疑和挑战,自然会衍生出执拗的排斥。这些直到多年以后的同学聚会上两人还是会发生在别人看来是有些暧昧的“口角”,这种状态在若干年后丁沐把它总结为“在一起会争个不停,不在一起会想到心疼”。但他只留意了自己的感受,却不知夏莹和他一样。
自从认识了夏莹,丁沐觉得日子过得很快。2000年如约而至,让丁沐第一次验证了自己是跨世纪的一代人,肩负着重要的使命,可在他看来也没那么重要,因为他的叛逆期来了,似乎比别的人要早。他不想学习,不满足于成绩的优秀,他想用更多的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当然他最想要引起注意的人无疑是坐在他旁边的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孩。于是两人的接触更密切了,从课上的切切私语到课下的嬉笑打闹,因为一道题争到面红耳赤,又因为一句话喜笑开颜,有的时候丁沐倔劲儿上来真的气到不想再跟这个女孩有任何联系,但每次过后又不争气的去想尽一切办法打破宁静逗她开心,换来一顿粉拳毒打亦或是嬉笑怒骂。
就像一切爱情故事都不会那么一帆风顺一样,终于在一次班主任的大发雷霆后丁沐与夏莹被分开了,不再是同桌,原因很简单——两人互相影响,成绩下滑严重。那是丁沐第一次受到这么公开和如此严厉的批评,他涨红了脸,像是羞耻的事情被发现并公布与众,很长时间过去后他只记得那天他很难受,没有跟夏莹讲一句话。
换座风波很快就被大家遗忘了,然而对于丁沐来说,想要接近夏莹的欲望却愈发强烈,他会在课堂上不自觉的将目光转向某个特定的方向,会在夏莹需要帮助的时候跑遍全学校帮她借一本习题册,会因为她喜欢蓝莓味而改变自己的口味,也会为了她去听梁咏琪的CD,甚至在某个周末的晚上,跟踪她回家。丁沐至今仍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穿着拖鞋去楼下买饮料的自己意外的在街边遇到那个让他着迷的身影,之后竟然远远的一直跟在夏莹的后面直到她到家……
丁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得越来越胆怯,这不像是那个优秀的自己,他无数次的在心里幻想过向夏莹表白的场景,在校园里、在天桥上、在图书馆、甚至连约她出来的台词都反复练习过很多次,和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家庭电话(移动电话未普及)。但丁沐一想到在一起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便又犹豫了,他们可能被父母知道并且一定会被父母和所有人反对,他们要在周末去热闹的商场约会,那种地方平时他自己都很少去,他没有身边那些穿阿迪耐克鞋的男生那样有钱,他给不了夏莹那些“在一起”之后该做的事情,他怕自己承担不起,怕所有人对自己失望,更怕夏莹对自己失望。
三年一晃而过,丁沐一厢情愿的用模拟考试的优异成绩狠狠的痛打了拆散他和夏莹的班主任老师。这个城市重点高中只有那么几所,离丁沐和夏莹长大的街道最近的只有一所,也是家长和学生们公认的志向,当然也是丁沐和夏莹的共同志向。
在还有1个月中考的时候,班主任大发慈悲,允许自由换座位,声称只要对成绩有提高她就不反对。就这样,丁沐又坐回到夏莹身边。
丁沐很开心,却故作镇定,没有像以前那样的关系密切,但丁沐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种心照不宣。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与她争执,不去制造纠结的气氛,开始学着以好学生的身份影响她。学习以外偶尔挤出来的空闲时间夏莹也不会离开丁沐太远,丁沐很满足也很享受,他真的希望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他又开始祈祷老天能让他们进同一所高中,同一个班级。
中考很快结束了,这个城市有史以来考生最多的一年,丁沐信心满满。
成绩公布后第一件事情,丁沐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夏莹吗?成绩出来了,你查到了么?”电话里的丁沐显得很客套,但掩饰不住的急切还是从语气中暴露出来,电话那边也听不出夏莹的情绪,但丁沐听的很清楚,夏莹说自己考得还算可以,应该可以如愿去那所志向的学校了。
接下来两个多月的假期,丁沐跟夏莹只见了一面,是很多人一起,玩的很开心。
高中时代开启,这次上天不再眷顾丁沐,丁沐跟夏莹没有分在一个班级。
丁沐的叛逆期比别人来的早去的晚,学业、爱情、人生让他变得愈发感性、忧郁。因为夏莹的班级与丁沐的在同一层楼,所以丁沐每天放学都会经过夏莹的班级,遇见拎着那个与她娇小身体不相称的大书包倚靠在走廊窗边的夏莹,她会微笑着跟他打招呼,而他也会同样还一个微笑或者随便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丁沐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但他知道,他们之间越来越疏远了,他也变得越来越忧郁。
丁沐搬家了,离学校更远,不得不搭公车去学校,于是认识了同乘的女生小玉,小玉是丁沐的同班同学,短发,对人和蔼。每天一同上下学,丁沐与小玉变得越发熟悉,小玉很不理解丁沐的忧郁和感性,她更欣赏他阳光向上的一面。丁沐告诉了小玉他与夏莹的故事,小玉第一次见夏莹就说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儿。小玉每天放学跟在丁沐的身后,看他们相遇时的眼神和话语,断言夏莹是一直在意丁沐的,丁沐不信,小玉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女生,从夏莹看自己的眼神中她就知道了。
丁沐从别人的口中听说同年级的一个男生在追夏莹,那个男生丁沐恰巧认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优秀。小玉问丁沐为什么不去找夏莹表白,丁沐反问小玉表白后又能怎么样呢?说到底他还是逾越不了心中的胆怯,很怕自己承担不起这份感情,这次他明白比起夏莹对自己的失望他更怕自己对自己的失望。
丁沐依然很优秀,虽然在能人倍出的重点学校他不再是最优秀的,他代表班级参加学校的传统辩论赛,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半决赛,小玉和同学们对丁沐的表现赞叹不已,半决赛的对手是夏莹的班级。出乎大家意料,丁沐毫无前几场唇枪舌剑的英姿,全场表现平平,最终也因为他的发挥失常输掉了比赛,之后丁沐告诉小玉因为夏莹在,他有些紧张。
就这样,日子过得很平淡,而不知从何时起夏莹似乎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比之前更加开朗,在与男生们极具张力的打闹动作和分贝极高的语言也是博得了男生们的好评,用夏莹好友的话说,她越来越不像个女孩儿了。丁沐看在眼里,确有一点怜惜,但还是很喜欢,因为原本夏莹就是这个样子的,而且只有他最了解。但更多的是嫉妒,好像属于自己的宝贝被别人抢走。丁沐还是会偶尔听到关于夏莹被追的话题,但他不愿去相信这些关于她只字片语 。
终于在快要毕业的最后一个学期,丁沐在下了晚自习后再也看不到那个好似如约守候在窗边的女孩了,白天偶尔见到过几次也是和那个连丁沐都自认为比自己优秀的男生在一起,这让丁沐很沮丧。他不愿意去想,但还是隐隐的觉得他可能真的已经失去她了。
高考在即,身为一个即将经历这人生考验的人,丁沐觉得似乎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要比自己紧张的多得多。在所有人看来,好像除了高考外,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必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丁沐很不喜欢这样的节奏,他希望这半年早些过去。
虽然丁沐一直很优秀,但这三年来他也感受到了来自更多优秀的人带来的压力,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考上国内名校前5位的浙江大学,理由是丁沐真的很喜欢江浙一带的气息,尽管身为北方人的他从没真正去过,但他向往那里可能有的小桥流水,烟雨空蒙。
小玉说丁沐时而阳光时而又很忧郁,总是冷冰冰的,就像冰山一样,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跟他表白了,没有那么直接,但丁沐收到了。三年来,小玉就好像丁沐的小尾巴,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丁沐有什么话也愿意跟小玉说,朝夕相处,他能感觉到小玉对自己的关心。她很体贴,也很单纯,让人很依赖,丁沐对小玉其实是有好感的。丁沐整晚坐在星空下空旷的操场边,想了很久。第二天小玉收到回复:“冰山虽冷,也会融化的”。就这样,在距离高考还有不到100天的时候,他们在一起了。
2005年7月,尘埃落定,小玉超水平发挥,考入大连理工,这个城市最好的大学。尽管因为分数的原因没有选到一个理想的专业,但她很满意。夏莹没有给大家带来惊喜,但也算不上失望,同样考入大连理工,而丁沐,发挥不好,与浙大擦肩而过,被大连理工录取。
命运似乎跟丁沐开了一个玩笑,他又和夏莹在同一所学校,但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份已经是另一个女孩的男朋友了。
小玉和丁沐相处的很好,一切都顺理成章,丁沐几乎除了上厕所和睡觉外所有的时间都被这个巨蟹座的女生占据,渐渐的丁沐觉得自己跟身边的同学都有些疏远了,他有些抵触情绪,但他对小玉的依赖与日俱增,就连丁沐的选课系统他都很少自己登陆,小玉已经帮他完成的很周到。在所有人眼里,小玉就是体贴暖心的化身,而丁沐则是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对于这样的评价丁沐已经习惯了,每次也只是一笑而过。
正式提出分手是在大三上学期,丁沐记不太清楚了,他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个阴天的午后,在小玉最喜欢的KFC,丁沐在成为小玉男朋友前从来不吃KFC,他只喜欢麦当劳,这也应该是丁沐想逃离的理由之一,他为她改变了很多,多到他有些惶恐。坐在靠窗的角落,当丁沐提出分手后,小玉哭成了一个泪人,最终丁沐还是心软了,他不想伤害她,那样会让他愧疚不安。
夏莹有男朋友了,同专业比她大两届的一个学长,染着金黄色的头发,丁沐只见过一次,这位学长显然不符合他心目中夏莹男朋友该有的形象,而且丁沐能感觉到他对夏莹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在意。丁沐听说夏莹总往他男朋友的宿舍跑,因为他大四快毕业的缘故,甚至她偶尔会寄宿在男朋友宿舍,再后来,他毕业,他们分手了。丁沐也不知为何,这些关于夏莹的消息总能传到他耳朵里,又或者他只关心这些。
比起职场周一到周五的距离,似乎大学时光总是短暂到还没好好体味就已经在不经意间匆匆逝去,校园生活过的比想象中还要快,秋风扫过,梧桐树叶飘黄,从小就喜欢秋天的丁沐第一次感受到了偌大校园里的一丝萧瑟和寒凉,这是他校园时代的最后一个秋天,等待他的是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丁沐不愿去想,或许他和很多人一样,内心深处觉得自己虚度了四年的大学时光,又或许在那清雅悠扬的校园有太多让他眷恋的东西。
那是一个没课的午后,伯川图书馆大厅里丁沐远远的望见那个曾经在他梦境中辗转出现过不知多少次而如今近乎于路人的女孩。然而丁沐知道,她对他来说永远不可能成为路人,他一直默默的关注着她,她的QQ,她的校内网,有关于她的消息…..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本以为这次的偶遇会和这四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偶遇一样,招呼、微笑、擦肩而过……
走近了,女孩停了下来,“额…有空么…我有话想对你说…”目光有些游离的夏莹试探性的先开口了。丁沐有些意外,两人在大厅的长椅上坐下。之后发生的事情和女孩的每一句话丁沐至今都记忆清晰。
“丁沐,你知道么,从17岁起我暗恋了你6年,我只是有些不甘心,想知道你是否也曾经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女孩说的有些急促,但能看出她是鼓足了勇气。丁沐很想告诉她明明是自己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她,她一直都在自己心里,他也想告诉她是自己少不经事,害怕承担不起这份感情,胆怯的选择了沉默。而此刻对上女孩的目光,丁沐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波澜,只声带发紧轻描淡写的说了句:“那时我们都太小,还不懂什么是在一起,我也喜欢你,恩,我们都太小…”至今丁沐每当回想到这里都恨不得用刀子在自己大腿上插上几下,就这样,那天到最后是怎样结束的丁沐已经不愿意再回忆。
晚上回到宿舍,打开电脑,校内多了一条来自夏莹的留言:“也许我们那时真的不够成熟,可得知我们又能在同一所大学时,我真的很开心,以为终于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了,但我最终还是没等到你。”看到这条留言丁沐很想哭,他极力的说服自己去相信四年前的丁沐真的不知晓彼时夏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自己。可记忆中她不再在放学的时间出现在走廊的窗边,相反很少出现的她一出现总是在另一个男生的身边,甚至连自己嫉妒的跟其他男生打闹的场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他以为他已经错过了她。那天丁沐在醉到不省人事前,勉强在电脑前回复了三个字:对不起!
2013年夏,丁沐与小玉的婚礼,同学请了很多,夏莹也参加了,但没有电影中期待的情节,因为招呼父母请的众多宾客,丁沐与夏莹几乎没打上招呼。
是不是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青春里因为胆怯而错过的女孩和一份曾经强烈的渴望却从未真正得到过的爱情。那颗已然尘封的种子愈发强烈的散逸着最初的悸动与神往,岁月将那份纯真的初心与青涩的情愫沉淀成了青春的信仰,时光将逝去的美好和强烈的渴望存放在那一方心田,定格成永恒…… 这也许是上天最好的安排,让他在那样的年纪遇到那样的女孩,他和她永远停留在那最美好的时光。
有一个秘密,丁沐谁都没有告诉。那天回到宿舍还有一条来自夏莹的留言:高三那年我几乎放弃了所有的事情拼命学习,每天比别人多上两个小时的晚自习,连吃饭的时间都缠着班里最优秀的同学问问题,一心只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结果虽然我们都没去成浙大,但我如愿了,可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最后陪在你身边的女孩终究不是我。丁沐,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