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的时候喝一场酒就好了,可惜坚持了那么久。”阿崆说这句话时是心虚的,因为他曾答应末末再不喝酒的。可是酒可以浇愁,而且总有些伤心事儿让人难以预料,比如今天末末就说了一句话:“阿崆,我不喜欢你了。”阿崆想,还不如直接说分手。
“不喜欢你了是本质问题,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本质问题。”阿崆点了支烟,捏在手里转来转去,让烟灰星子慢慢沉下去,沉进天台下无边的闪闪发亮的夜色里,“你个笨蛋。”
每次躲在这儿的天台上喝酒,我都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一个人从不来这儿,阿崆却愿意来。一个人来拎一打啤酒,两个人来,我拎两打,他还是一打。我喝酒老想喝多,如果只喝到一半我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把心底的事儿全都抖落出来。所以我每次都喝到沉默,阿崆却从来都是一打,喝完就望着远方作沉思状,我不知道他哪有那么多事可想。但他就只是静静地坐着,手里捏着一支仿佛无力燃烧的烟,风一吹才闪一下火星。
我知道他在想事情,可想的是啥,我选择自己去问他。这家伙,全世界都以为他在为末末而烦恼,而我却敢保证,起码现在不是。末末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他肯定一下子就伤心到太平洋去了,等心情迅速堕落到海底,然后就会逼自己逃避。所以,他现在是在逃避。
阿崆开口,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冷不丁来一句“阿北你藏在衣柜顶层左边数第三个抽屉里的七百块钱被我拿去交电费了。”然后我就会跳起来和他拼命“你妹的,电费能交那么多钱?”接着他会厚颜无耻地说剩下的被他拿来给末末买礼物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件像样的礼物。”我会彻底发飙,这家伙太不把兄弟当人看了。
然而这次没再提末末,他好像突然醒悟了一样,正儿八经地讲了一段算不上深情的话,让我渐渐悟出他仿佛有了痛觉,而且就像火山顷刻间爆发突然痛得他满地打滚一样,他刚把心从海底里捞出来就遇上炎流,仿佛百年大旱没渴死他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暴雨给淹死了。这次,他没再心血来潮般搜索起我的私房钱,要么是良心发觉,要么就是不打算逃避了。
阿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扔下烧焦的烟头,也不管我这个喝到支离破碎的鬼,一个人走了。
我躺着觉得舒服些,头顶着夕阳,眯着眼看火烧云的余光,我看见天边大朵大朵翻涌的云海,近了一点才发现是一群鸽子,还有紫毛的。
看着阿崆一直望的方向,暮色正沉浸在城市边缘,偶然几点光亮却一点都不明朗,乌沉沉的一片。
阿崆说:“人总会在某个特定时期遇到一个意义重大的人,即使有再好的人也无法代替,而这个人就会在你的这个时期里烙下印记,从此这个时期里的记忆如果缺少了这个人就会变得不完整,变得面目全非。”
我渐渐清醒,也渐渐相信,末末就是他青春时期里的烙印,缺了她,他的青春也就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