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两年了,我以为自己能做到潇洒地放下她,事实证明我做不到。——题记
交织的铁轨合并,月台渐近,T131缓缓驶入站台。
虽然现在不像上大学时,因为要瞒着父母,只能省吃俭用省下路费,图便宜不得不迁就这位绿皮的老先生。但这次还是特地买了它一晚的站票。
踏出车门是早上九点,头脑昏沉沉的。从昨晚十一点登车,火车上连空气流动的缝隙都被填满了。我只好在火车厢交接处陪着一群老烟鬼抱膝成一团将就了一晚上,呛得我难受。
这窝囊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怀念。
出了检票口,我抬头望向高大的灰色建筑。
南京南站。
坐地铁三号线开往秣周东路方向的列车,在东南大学九龙湖校区站下车。我麻木地跟随着脑海里熟悉的路线。一个人端坐在座位上,左边是一个橘色头发的女孩,戴紧了耳机专心致志地敲着手机屏幕。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这个密闭却又独立的空间里,我感到无所适从。
熟悉的三号线,就像老朋友一样。初来南京,零钱没带够。我和她半开玩笑,反正以后还要来,干脆买张储值卡好了。就当真买了一张50面额的地铁卡。这张卡很久之前就用光了,如今静静躺在我的钱包里。
照片夹的部分,别着一张用胶带塑封的小纸片,还是四年前,刚结束高考的笔迹。
“生日是八月五号...不喜欢吃太甜的,不喜欢吃煨的肉。”
东大九龙湖校区的门口,保安背着手,站在遮阳棚下,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我。我伫立着看学生们进进出出已经半小时了。
我进不去的。
干嘛要来这?
已经两年没联系她了,现在她已经毕业,去往何方,我不知道。但这里有回忆。
“我是外校的,这样真的好嘛?”
“走嘛走嘛,没关系的。”
于是她向保安出示了她的证件,然后拉着我的手,快步通过大门。
我就这样看着两个人跑进去,消失在路口的路标处。
电话通了。
“喂,您好?”很清脆的女声。
“你好。我想问问...您的民宿今晚有人预订吗?”
“你说的是雨花楼的那一间吗?很抱歉,整个十一假期都预订满了...”对方似乎有些遗憾,“您很着急吗?我可以帮你联系联系其他家。”
“啊这样子啊,不用了谢谢...三年前,我曾经住过这里。”
“三年前?那是好久的事了。”
“是啊。”
我挂断了电话。
三年前,是在这,我们自己去菜市场买菜,她趴在我的肩上饶有兴致地看我煨红烧肉。饭后谁都不愿意去刷碗。也是那晚,我们呼吸着对方甜腻的气息相拥而眠,什么都没发生。
拉过小指约定好的,在大学毕业之前,绝对不迈出那一步。
“嘟嘟...”
是载人小火车。旁边是露天咖啡馆。这是一条复古又文艺的罗曼蒂克小街。林荫青砖小路,我的身影倒映在商铺的橱窗里。
倒影。一个身材高挑,穿蓝色长袖衬衫修身牛仔裤,戴鸭舌帽的年轻人,和着长裙的她,比着爱心。
“猫吃面包吗?”
“不知道,试试吧。反正超市买一送一,我火车上吃不完。”
于是两人伸手试探性拿出一块。一群野猫围了上来,用小小的尖牙,在面包上啃出小小的洞。
砖墙沿阴凉处,一只花猫酣睡。
我试探性走了过去,惊醒了它。
它飞快地逃走了。
“出租车。”
“这么晚了,去哪里啊。”司机摇下车窗。
“我不知道。”
“你在拿我开心?”
“那,去秦淮河吧。”
我看向窗外。司机透过后视窗瞪着我,还想说什么,咽了下去。
“从哪来的啊,小伙子?”
“嗯?”我回过神。
“一个人来南京?”
“嗯。”
“口音有点天津味道啊。我是唐山人。”
“我在天津待过几年。”
“那是在上学喽?哪个学校?”
“南开大学。”
“呦,高材生啊。”
“哪里。”
我看了看时间,再次看向窗外,结束了这段尴尬的谈话。
我想倾诉,但眼前这位油腻的中年大叔,绝不是理想的人选。
下车后,我就那样站在桥头,看着夜幕中的秦淮河。仿佛泼墨山水画中的楼透出暖暖的橘色灯光,戏子在唱。
出租车停了一会,抖了抖抽香烟的手,开走了。
有人招手。我转动方向盘,靠着路边停了下来。
“这么晚了,去哪里呀,小姑娘?”
“您送我们地铁站吧。”
说话的这一位梳着单马尾,笑得很灿烂。
“什么啊,跑了一天,累死了。”
另一个女孩不满地嘟嘴。
“去哪个地铁站?”
“您稍等...”单马尾拿出手机看了看,递了过来,“去这里吧,我们要坐三号线。”
“三号线?是东大的学生啊。”
“啊,是啊是啊,您可真厉害。”
“我干这行可有些年头了。”
我透过后视镜看了几眼女孩,她的脸上洋溢着朝气。
“年轻人就是好啊,真羡慕。我刚刚拉的那个小伙子,一个人从天津来南京旅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提及“天津”,女孩的眼睛掠过了一丝在意。
她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她好像对刚才的话很感兴趣,便继续了下去。
“个子挺高的一个小伙子,还是南开大学的高材生呢。”
“您说的那个人,在哪下的车?”
同行的女生抬起一直在用手机聊天的头,“唉?你怎么了?”
女孩的眼里竟泛出了泪花。
“请您快点开去那,越快越好。”
“我放不下,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编辑短信,发送过去。其他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15分钟后,手机提示音响了。我赶紧点进去。“我给过你机会了,李默。你变了。我现在还不反感你,请别让我讨厌你。”
这是两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联系。也正式宣告了我的一无所有。
我选择了远走他乡,正式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也为了不辜负自己仍喜欢她的心意。
但我也明白,有些人,一旦辜负过,就再也没有资格出现在她的面前。
在秦淮河桥头的两个小时,我整理着异地那些年来回天津南京的回忆。那一起经历的点滴,那揣着期待见面的心情抢通宵站票的火车上的夜晚。
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我看见她从远处下了出租车,四处张望,我没有惊讶。她已经成长成一个亭亭玉立,不卑不亢的女子了。
在她望及我之前,我转身,消失在了人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