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怪事一桩,红楼梦,看一次哭一次。
最近一次,吾为贾政一大哭矣。
宝玉怕他,贾政开口闭口四书五经、孔孟之道。
我因为贾政,也开始讨厌孔子,他绑住了贾政。
连年外任,远乡多愁苦,谁又能明白其中一二。家里宝玉闹翻了天,一家人热闹欢笑,赏花吟诗。
尤是那一处不忍细闻,为娘的也多少疼些儿子才好。
幼时未必不爱会真,长时也未不喜山水。只是后来入世,想必也看尽各种滋味。
孔孟之道綁死了他,身上的枷锁太多,他也不知道要先卸下哪一个。
我常想,彼日陶潜于此,恐怕也未必那般洒脱。
俗世儿女,又怎能各个自比某某道人,如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更令人心酸不已。
接见忠顺王府管家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每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同胞的艺术写照。
他是知道的,从元宵节解灯谜,也许更早,扒灰那些颠三倒四的传闻未必不知,家族大限将至,每每触及这些伤感作者都是草草带过,让贾政隐去不谈。
他心有所悟,却有口难言,无人可说,不敢说,也不能说,一腔愁闷积于肺腑而已,只能加倍小心翼翼,加倍战战兢兢。
有太多的人,有理想,有追求,有多年以来不能放下的情怀,但是上有父母,还有家庭责任,很多很多,这些是爱,也是枷锁。它让人们不敢也不能走远。
最后的最后,这大概都成了一份寄托: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就像贾政感叹说,倘有一日,能够在潇湘馆临窗读书,则一生不作他想矣。
我们也常感叹,终有一日,月下海棠微开,伊人梦中酣眠。
大概吧,这是俗人于俗世的感慨。
吾一大俗人,只能一大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