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挺穷的,但生活得很自然,平常地上着学,也不用想些什么,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如此。
也许,按这样下去,我会跟许多人一样,毕业,工作,然后成家,生子,过着最平常的生活。
可是,我总以为,人和人之间总是不同的,生活的轨迹也总会有差异,有着不一样的起伏,有着不一样的崎岖。
“我”是唯一而独特的。
于是,我很快迎来了人生的低谷,在大三那个暑假里,我最亲爱的外婆出事了。
因为家庭原因,我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的,照顾我的还有五姨和六姨。外婆是最关心我的人,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天气很热,热得大汗淋漓,外婆从外面买来了西瓜,切开,分给我一块,她也吃了一块。
然后,时近傍晚,而余热未散,外婆便要去田里拔草种菜了,这是她素来的习惯。我劝她不要去,因为天气很热,不去一天也没关系。可外婆不听,而外婆是个倔强的人,一旦决定了就没有人能改变,所以她最后还是一个人去田里了。
夏天,白天很长,到七点了,天也没黑下来,这时候外婆还未回来。
又等了一会,外婆她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爸爸,妈妈和我一起去田里找。然而,一切都已太迟……
外婆倒在田地里,不省人事,昏昏迷迷中,只听得她说:“健,我没事。”
我没事,我没事,没想到,这句话已是外婆她清醒着的时候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辗转几个医院,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脑溢血”,这时候,我其实还心存侥幸,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高血压脑出血,总能治好的。
可是,接下来的结果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外婆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日渐严重,起先还能走,还能说话,还能认得我们每一个人,可渐渐地,她只能坐在轮椅上,一点一滴地将过往全部忘记。
那时,我就在想,一个人若是没有了记忆,那还算是人吗?除了血缘,能将人与人连接起来的,也只有情感了,可是,一个人若是忘记了,那还算是熟悉的人吗?心中的情感,还能托付在哪里?
我懊悔,懊悔那一天没有坚决阻止外婆,我恨,恨那天没有跟着她一起去田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可能,若是那一天能够重来,我可以用一千种,一万种方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可是,没有如果,也没有可能,发生了的事情永远都无法改变。
正如外婆去世的那一个寒夜,冰寒刺骨,我永远也无法将她唤醒。我只能看着她落入棺木,与世诀别。
那一天,我没有哭。
可之后的许多个夜里,长梦魂回,泪水总会流下脸庞。
病床三年,去世两年有余,我却总是徘徊于此,难以排遣……
生离死别,本为人生常事,我总是这样跟自己说,可我就是不懂。
是我太过脆弱,不够成熟,以至在今天的生活,工作上,总是出神分心;是我不够乐观,看不透世事变迁;是我不够现实,总流连在过去之中,沉溺于往事里;是我不够积极向上,不能改变现状;是我没有勇气,脚步迈不出去……
有很多理由支撑着我,而不是借口。外婆在天之灵,想必也不愿看着我日渐沉沦。
于是,生活还是一天天地平淡过去,再平常不过了。
“我”是独特的,却又是平常的。
有许多人经历过更为惨痛的生离死别,可他们依然没有被击垮,一样地走在这片铺满荆棘的土地上。
这样,真的再平常不过了,我还能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