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在凉州的一处风尘喧嚣,人马往来的古驿道上,常有一位身姿窈窕的眉间忧愁的女子的身影,她日日撑着一把油纸伞,抬头眺望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驿道。
过往路人对此甚是纳闷,便有路人上前问道:“这位姑娘,你为何日日在这驿道上?可是在等什么人?”
那位女子答道:“嗯,我在等一位故人归来,带我一起回家。”
路人又道:“那姑娘何不写封信,先问问你那故人何时归来,也免得你日日在此辛苦等待啊。”
女子回道:“我那故人知我在此等他,只是纵然归心似箭,归来怕是无期。”
路人听此便劝道:“那姑娘何不回家安心等待,你那故人回来了自会去找你的。且看姑娘应是家境不错,你的家人恐亦会担忧姑娘。姑娘不如暂且先归家吧。”
女子答道:“小女子虽有老父老母在家中等待,然他们却是同意的。”
默然须臾,女子又答道:“况我日日在此等他,只是为了让他明我心意,盼望他能平安归家罢了。”
路人心中更是好奇了,忍不住又问道:“不知姑娘姓名,家在何处?又不知姑娘故人现在何方?游历在外又在做什么?”
女子听此,咬了咬唇,眉间恍若更添愁绪。片刻,才答道:“小女子名为青衣,凉州城里人氏,那故人是我的心上人,与我从小一起长大,虽有婚约,却还不曾婚配。然,他在外随君征战已许久,不知现在人在何方。”
路人听到这里就此静默,许久,朝青衣作了一揖:“在下敬佩姑娘心意,愿姑娘早日心上人早日平安归来,不负姑娘如此深情一片。”
青衣朝那路人福了福身,答道:“谢郎君吉言。小女子在此谢过了。”路人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青衣日日都在驿道上等待。其间不乏有人劝她放弃无望的等待,另择良人;亦有人被她真情所打动,前来求娶,可青衣皆一一回绝,父母反复劝说恳求也没有让她放弃,最终化为深深叹息。
有常在驿道边摆摊的一妇人曾道:“姑娘,你日日在这里等着那一个人,等了那么多年,那个人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
青衣答道:“不,我相信他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的,就一定会做到。就像幼年他和我在外面贪玩,我累到睡着,他答应背我回家,他就背我回了家一样。不管一路有多长,他一定会带我回去的。”
妇人也心知再劝亦是徒然,只默默看着她如此继续等待下去。
然时间最是无情,流光也容易把人抛,在漫长的等待里,青衣容颜不在,身体亦日渐孱弱。
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去驿道上等待。可最终还是在一个寒冷的雪夜,病倒在家里,气息日渐薄弱,时日无多。
青衣躺在床上,身形消瘦,双眼虚睁,意识迷离中,她好像看到了记忆里的那个翩翩少年郎——阿佑。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幼年时,阿佑会在她被邻家小孩欺负时,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保护她;阿佑会在她摔倒时,温柔的安抚她,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脸上泪痕;即使她闯了祸,阿佑也会自己承担;阿佑有什么吃的玩的都会与她分享,自己不吃不玩也可以。
等到彼此长大,他少年英才,前途无限,她容貌无双,淑名在外。妙龄年华情窦初开之时,阿佑对她许下不离不弃,白首之约。他也曾戏说有生之年要与她游遍世间山河,看遍人间美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可天工不作美,别国来犯,战火纷飞,生灵涂炭。阿佑要前去征战四方,归期杳杳,双方父母都不太支持这门婚事,他也不是不曾狠心说过婚约作废,男婚女嫁互不相干。可她仍与他立下约定: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磐石无转移,蒲苇韧如丝。只愿等君归来,再结秦晋之好。
曾经戏说要游遍天下的英俊少年郎变成了战场上奋力搏杀的小将,踪迹难明。少女在闺中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一切的郎情妾意就此搁浅。
重逢不及已两隔,来世求与君再续。
青衣离开人间之际还在牵挂着他的阿佑,可阿佑在哪呢?
青衣离世后不久,战况连连告捷,君王班师回朝。其中,不少有为青年战功累累,荣耀而归。其中,最突出的是救驾有功但不治身亡的祁佑将军,君王感激他救命之恩,命人将遗体送回家乡,并追封他为:忠勇将军,谥号忠武公,其父承爵位,子孙世袭。
阿佑的遗体被运至家中后,其父母将之与青衣合葬于一处风景秀丽之地,一世长眠,再无分离。
灵感出自诗句:我有故人抱剑去,斩尽春风犹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