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妈。。。我今天病了,起来就拉肚子,然后就着不怎么热的水洗了头洗了澡,现在在医院吊针。。(我用着惯用的,这次添油加醋了的谎话,含着泪,用莫名沙哑了的声音,这么跟母亲说)
你在哪?你一个人吗?你吃饭了吗?。。。
妈。。。
怎么病了,你在哪个医院?都怪妈妈不在你身边。。(在母亲絮絮叨叨责备自己的哽咽中,我几乎放弃,我快要说不下去,明明上次被拆穿后答应过母亲不在逃避去学校,不在利用她跟班主任请假,可现在我却依然这么做了,一边不想强迫自己对学校的厌恶和厌倦,一边因自己的任性和母亲一次次的担忧厌恶自己!)
好好好,妈妈跟你们班主任请假,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想起上次被拆穿是班主任对着母亲那种嘲讽的,责备的嫌弃的表情和语气,和母亲笑着说没事,你们班主任只是有点生气,妈妈没事,不过吓了一跳。我是痛苦的,我怕母亲又受到轻视,我想大声告诉班主任,她没错,我的母亲没错,她只是太爱她的女儿,从小学五年级自己一个人生活照顾自己的女儿,她太爱她,也总觉得作为母亲亏欠了女儿,她没有错!)
没错,错的是我。在初三毕业上高中一个月后激烈的反抗,以决绝的罢学和父母的妥协,最终换来我一年的休学结束,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和他们在一起,像别的孩子一样,不那么成熟懂事,撒撒娇,甚至耍赖,但是是不同的,人就是那么奇怪,分开时思念可以入骨,聚在一起时又总是摩擦不断。一年时间里,他们对我的态度变了很多,我以为有时甚至是厌恶的。青春期与家庭碰撞出的火花,终究是伤了我,更伤了这个家。
一年后我又回到学校。即使当初我是抱着再也不回来的想法,也敌不过回家第二天父亲就帮我找好打工的地方,每天面对的不是嘘寒问暖,有的只是对一个无理取闹孩子的沉默和不理睬,终究是伤了的。我又回到这里,但始终是厌恶的,在父亲母亲自以为我已回心转意,会乖乖回学校时,我还是又回到这里,始终是不忍在看他们偷偷流泪了的。
年少的感情,恨也好爱也好,要么总是在面上那么张扬浓烈,一旦被我们深深埋起,可能真的会丢失一些东西,直到有天我们自己也才突然意识到,那些东西离开太久了,成长,毕竟是残酷的。
我躲在房间里,并不是在医院,没有吊针,也没有生病,我只是,还是那样厌恶学校,或者说,厌倦了。从重回这里到现在两年多,我从高一到高三,这个真的无比重要的时期,可是我真的太累了。一个人明明不喜欢一个地方,不喜欢一件事,却要把自己藏起来,每天每天重复着,重复着去做,其实渐渐的我也麻木了的,大多数时候我都伪装的很好,像所有人以为的那样,我在学习上兢兢业业,在学校不闹事,积极回答问题,很乖。但其实啊,这是我为自己做的事,我想就这样挨着吧,不显眼,不闹事,该干嘛干嘛,最好平平淡淡过完这三年,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但我总会有熬不住的一天。在日复一日的自己照顾自己,每天若无其事,每天麻痹自己的日子里,我总有一天会熬不住,我也怕,有天自己在课堂上突然放声大哭,呵呵,那多尴尬。 还好,在与孤独为伴的将近十年里,我掌握了它的周期,每当我熬不住时,我总逃避,习惯逃避,像胆小的鼠给自己找个静静的地方呆着,什么也不干,就这样呆着。像没心没肺的坏女孩,利用母亲一次次对班主任撒谎。即使是在内心愧疚到不行的今天,我依然这么做了。
因为休学,我比同班同学大两岁,又因为自小经历过比他们多太多的事,比他们多照顾自己十年,比他们看到的多太多,每次跟他们坐在一个教室,看着他们没被岁月打磨过天真的脸,听着他们幼稚的话,看着他们幼稚却可爱的行为,我像个偷窥者,像过去十年一样把自己藏在一边,就这样看着,内心毫无波澜,又在别人注意到时扬起恰到好处的笑。我对周围的一切其实都不甚在意,谁是谁,谁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很好的对每一个人做出每一个恰到好处的事和表情,但其实,谁都没走进我心里。我防备着所有人,不喜欢学校,连跟自己年龄差不大却不一样的所谓同学也不喜欢。
我是凉薄的,极端的,会装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这样,但至少,没有人看见我的伤,也许,我把自己保护的还好。
从15岁到现在19岁,我看东西已经很大不同了,我明白亲人的重要胜过一切,我不会轻易的哭闹或笑,做一件事总要考虑,大到如何继续保护自己,小到买东西时的比较,怎样划算,怎么省钱。我总是该牺牲自己时牺牲一下,不过只是为了父母。尽管经历了那么多年一个人的生活,也没有把我对他们的眷恋磨光,而是随着时间层层叠叠,我越发思念他们,越来越不想那么强大,想只是个孩子,不用一切都自己来,但我不能。
我想我还是长大了,我突然害怕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尽量不让自己出麻烦,我总在他们打电话回来前给他们打电话,我想知道母亲是否又瘦了,父亲的身体是否又犯了旧疾,我想知道他们是否就算我不在也买了好菜,父亲您总爱偷着买酒,酒喝多了就开始抱怨生活的艰辛,母亲您别哭,也别趁我不在总和父亲吵架。。。 我开始长大那时想,那一年里,我翘家,跟一堆小混混一起整天打架闹事,今天睡在这家,明天睡在那家,再不然,找个地生个火,这么挨着也过一夜。学人家喝酒,跟着他们到处浪,没钱了就回家骗母亲偷他们的。。。那一年,我把自己活成最糟糕的样子,但万分幸运的事,他们始终没有放弃我,最后我们都妥协了,他们因为爱我,我呢?或许除了愧疚,也是爱吧。所以我又回到学校,但就算在父母的卑微的爱,和他们一天天的老去中,我依旧没能喜欢这个学校,我一开始就想逃离的地方。我到底没能改变什么,于是我告诉自己,那就做好什么,别让自己后悔。 我时常想,如果我是这世上最不孝的孩子,那他们便是世上最好的父母,从来,一如既然!
我想我长大了,即使我开始各种省钱,想些赚钱,做事前深思熟虑,想自己变成二十几岁去工作养家,但我始终没能,我只是一个不喜欢学校的高三生罢了。
我知道我会最终长大,只是希望它快一点,至少在我还撑得住之前,让我来得及为他们做些什么,让我尝一尝有家人陪伴的感觉。
成长啊,我不知道你如何对别人,只是在我这,也许是痛的吧。此时我19岁,也许过些年,会有什么发生,我希望,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