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命伴着叶落
当点滴伴着期待
当你闭上眼睛
悠然离去
来不及回眸
你的身后
仍然是一片空白
只是听见隔壁一声柔弱的低呼,悠然回头的我,已然冲到她面前,轻轻地把她肥胖的身体拥在怀中。
老公奔过来,孩子奔过来,三轮车,也奔过来。
汗水瞬间湿透奶奶花白的头发,她颤抖着,指指外套的口袋,我摸出一部破旧的手机。
“给叔叔打电话?”奶奶费力点头。
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人接听,我又试着打另一个电话,奶奶有三个儿子,总不至于每个人都恰巧人机分离吧。
奶奶虚弱地躺着,眼睛却异常渴望地注视着我。
直到医院,医生给她检查,电话终于打通。
“奶奶病了,在医院抢救,赶紧回来叔叔,情况不是很好。”
医生问我们谁是家属,老公说,我们都是她邻居。“立即送市医院,心肌梗死。”
我跟叔叔保持通话,随时回报情况。
“不管如何,你们赶紧回吧。”
救护车呼啸着,我握着奶奶那冰冷干枯的手,心,莫名慌乱起来。
奶奶不住呻吟,但意识慢慢清醒,我绷紧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
她柔弱地说着什么,我慢慢贴近她耳边,“我冷”。
我却找不到一件可以给她取暖的衣服,老公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随车的医生说,估计活不到明天了,我怎么也不相信,因为到了市医院,老人家意识完全清醒,,在医生安排常规检查的时候,奶奶拉着我的手,轻声问我,她的孩子们是不是快到家了,他们是不是同意花钱救她。
我安慰她,“他们很快就到了,医生说没事,做个手术就好了。”
其实,值班医生已经跟我们谈过话,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必须立即手术。早一分救治,多一份希望。
医生知道我们不是亲属的时候,也很是意外。但病人亲属签字一栏,却难住了所有人。
没办法的办法了,医生跟奶奶的儿子录音电话,证明他们授权我老公代表他们签字。
此时,离我给他们打电话告知病情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而他们仍然说,在路上,在路上,很快就到了。
进手术室最后时刻,奶奶紧紧抓住我“他们回来没有,什么时候能到我这?”
灯光照着老人惨白的脸,而她的眼睛,却分外鲜活,这双眼睛,曾目送多少次儿子坚定离去的背影啊,又曾期盼多少次儿子归来的脚步!
我连流泪的权利都没有了,只是伪装得很轻松“奶奶,等你出来的时候啊,叔叔们就在这等着呢。”
老人也艰难地笑了笑“孩子,辛苦你了!”
时间一分一秒飞过去,医生不时让我进去,告诉我手术台上的情况,他在手术屏幕上给我分析血块堵塞情况。
我看不懂,但我看到大量的血块根本无法清理,支架是没一点机会放进去。
决定放弃的紧要关头,医生还是跟亲属电话录音,他说这责任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承担的,为了医生,也为了我们这不是亲属的救助人不接受法律的无辜缠身,录音,也只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凌晨两点多,老人永远走了。她的儿女,仍然没赶回来。
事情远没有结束。
奶奶的儿子跟我打电话,问是不是医院没有尽力抢救,我无言,抬头看看手术医生那湿漉漉的工作服,还有躺在手术台上等儿女来拥抱的老人,我无法保持理性。
“你们现在究竟在哪?为什么过去了几个小时还没到家?老人家等你们来看看她知道吗?为抢救老人我们一大群人都在拼命你们知道吗?你们是她儿子,你们现在在哪?老人躺在手术台上的生死关头,却找不到她一个亲人,请问,你们在哪?”
发火解决不了问题,医生问我们遗体怎么处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奶奶平时跟我们很亲,老人家很慈祥的,这时候我怎么可能情绪到放弃老人?不可以,不可以的。
还是打电话征求他们的意见,终于,我听到了有点人情味的话“麻烦你孩子,想办法把她带回家,我们会感谢你的。”
医生帮忙联系车子送奶奶的遗体回家,走的时候,那位跟我差不多年龄的主治医生跟我握了手“你是值得我敬佩的路人。”
我直视着他疲惫的眼睛“你是千万个敬业者中的一员。值得全社会敬佩!”
你期待的拥抱
是不是在路上风雨兼程
你放飞的呼唤
消失在厚厚的云层
多想把你的笑容
滞留到凌晨
多想把你的依恋
带进你空巢寂寞的门
纵有千万种理由
我也
只是你的一个外人
老人家进手术时望着我的那种眼神,揪紧我的心。
或许她还在期待,期待她手术出来,她的至亲,会给她无边的爱,一如她对孩子们的爱!
没有给她回眸的机会,所有的一切,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