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知返花和尚 ——《水浒传》人物解读·鲁智深

金圣叹在《读第五才子书法》中说:“鲁达自然是上上人物,写得心地厚实,体格阔大。”我以为这是金圣叹从内在的“真”和外在的“力”两方面,给予鲁达这个人物综合的和赞赏的评价,而且这也正是鲁达能位列三十六天罡之一的依仗。

我们先来看鲁达的出场,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竟进入茶坊里来。史进看他时,是个军官模样:头里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扭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那人入到茶房里面坐下。从长相打扮所突出的“大”“阔”“军官模样”可知其武力不凡。本来有此阔大的体格,不同凡响的力量足可以当个军官安身立命,只可惜“心地厚实”的鲁达过于真诚、率直,随缘随性而行,无视法规俗礼,不知保官安身,遇到小女子受欺啼哭而拔刀相助,“拳打镇关西”惹了人命官司,被迫逃往五台山文殊院安身避难。本来禅院也正是鲁达的安身立命之所,智真长老慧眼识人,认得“此人上应天星,心地刚直。虽然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证果非凡。”只可惜“体格阔大”的鲁达恃力妄为、逞强斗狠,被自己外形的强大、酒肉的诱惑、世事的幻相所迷,抢酒骗酒,伤僧毁寺,不知珍惜,毫无觉悟,两次“大闹五台山”,终至被僧众嫌弃、驱逐,再次离家,重新出发入江湖。

内在的“真”和外在的“力”是鲁达的生命底色,无论是救人杀人,还是占山据水,都是在此底色上的影像。无论走多远的路,遭遇什么样的人和事,到了最后,人还是会回归内心。凭借着“力”智深会向着山林、江水扩展,而凭借着“真”智深终会看破幻相,向内审视、觉悟并回归。

拿着禅杖、戒刀,怀揣智真长老的书信,智深纵情任性,无知无畏,一路酒肉,向着大相国寺的职事僧进发。职事僧虽是智深方向,却非来自内心的愿望,这只是智真长老的安排,智深完全不知职事僧所为何职何事,那只是他落脚的称谓罢了。他的内心所好乃酒肉,乃武力,乃性情。看菜园就看菜园吧,智深自将其变成演武场,受破落泼皮敬仰,得禁军教头林冲钦赞,并结为兄弟。林冲遭高衙内陷害,立脚刚稳的鲁智深不顾自身安危,随行护送到沧州,拳拳爱友之心令人感佩。英雄惜英雄,智深爱林冲其实是爱其一身好武艺,亦是爱自己。最终,智深因此事受连累丢掉菜园子管事再次逃走江湖。

职位、女人、官文、戒律都改变不了智深,他永远是他,纵横江湖,率真纯粹,至死不渝。为解金老汉独女被强娶之忧,他不惧小霸王“大闹桃花村”,赤条条于销金帐中斗大王,不避好色好财嫌疑,不为英雄虚名所累,只为能宿一夜,“有酒再将些来吃”,有武力见不平就要踏,思想单纯,说话直接。但是,更显其至真至纯之为人的还在后面。为不屑于李忠、周通悭吝,被邀请到寨中,坐等俩大王特意下山掳财为其送行的智深,竟然偷酒器滚离桃花山,行为乖戾,不合常理,似与强盗泼皮无异,而其实,这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真英雄自不走寻常路。吃、睡乃人之基本生活所需,逃离桃花山的鲁智深为食宿与几个老和尚抢粥吃,打不过道人和胖和尚就跑,赤松林里巧遇史进后再转入寺院,“火烧瓦官寺”,实诚爽利,不贪不恋。为京城立脚,不管大职事还是小职事,叫管菜园子就管菜园子,自演武交友,“倒拔垂杨柳”,结拜林教头,自得其乐。虽然最后为救林冲于险路“大闹野猪林”,再次失却处所,但背起禅杖再出发,前途命运从来不在智深心里,好武好友,扶弱除恶,随心任性,快意人生。所谓的“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都不过是其率性人生的附带结果而已。后来孟州十字坡差点被“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害了性命,“单打二龙山”也大费周折,遇到杨志后,二人齐心协力方夺了二龙山共做了山寨之主,方有了安身之所。最后,“同心归水泊”与兄弟们聚义梁山,救史进陷落华州,也都只是其随缘就势,立身任性的必然结果,而非刻意争取也。

因为真,智深可爱,拳打镇关西是为了落难卖唱女金翠莲,大闹桃花村是为了刘老汉独生女不嫁匪首,同心归水泊后动问林冲娘子消息,皆純心真意别无邪念;因为真,智深可笑,桃花村赤条条戏战小霸王,桃花山偷酒器滚落山脚下,瓦官寺夺粥锅把手捧粥吃,皆凡夫俗样不居英雄;因为真,智深可敬,救林冲大闹野猪林直送到沧州,救史进只身入州衙被押死囚牢;因为真,智深可悟,入缘缠进得和尚指点出迷津,听潮信响悟智真偈语知圆寂。

不经历风雨,难以见彩虹;不经历江湖,智深也难以悟人生得圆满。“入缘缠井”智深真性未改,故和尚说:“凡人皆有心,有心必有念;地狱天堂,皆生于念。是故三界惟心,万法惟识,一念不生,则六道俱销,轮回斯绝。”智深听得明白,得佛家指点“出欲迷天”,佛心初显。六合寺中听潮信,智深顿悟,一切全在于心,万执全灭,浙江坐化。智深终于找到了永远的归宿。正如其所写颂子:“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江湖纵横,红尘叱咤的花和尚,终于迷途知返,回归了自我。

3、文本设计作业

1  名著课程是有长度的,如果鲁智深有4-5个课时,你将确定怎样的学习内容?以及你的依据是什么?

2  这个课程如何和你的学生的生命打通?

我会在八年级共读此书,研讨鲁智深这个人物时,我将按照其人生经历把学习内容分为四部分(一百二十回版本):英雄出世(第三四回)、威震江湖(第五六七八九回)、纵横四海(第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回)、迷途知返(第九十九、一百一十九回)。威震江湖用两课时,其余每部分一课时共五个课时。

鲁智深乃上上人物,能力上为英雄好汉,生活中是凡夫俗子,可贵处是至真至纯,爽直拙朴,不饰虚伪。人生一世,好武好友好酒,总有所好,要吃要睡,总有所需,但是,一切所执所需皆有尽头,人,总归要死,这是所有人的必然归属。正因必死,所以重活。人,该如何活着?金圣叹为何批评鲁智深为上上人物?

引导学生认识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提升学生对自身生命的反思和认同,以此打通这个课程和学生的生命。

201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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