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林冲休妻(转载)

不少人,甚至可以说,主流读者都把《水浒传》中的林冲休妻看成是林冲的善良和担当。其实,大谬也!在我看来,林冲休妻正好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不是林冲的善良和担当,而是他的自私和自保。

林冲休妻用他的话来说是“诚恐高衙内威逼”和误了妻子的“青春年少”,于是两次提到“心不稳”。试问林冲,妻子张氏嫁给其他人,高衙内就不“威逼”她了吗?再说,偌大的东京都笼罩在高太尉的淫威下,连刚直的开封府官员孙定都感叹:“这南衙开封,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在那样的情形下,谁敢娶林娘子?

我们再来看看一纸休书的后果。

显然,没有一纸休书,林冲被发配得再远,张氏还是林娘子。林冲在法律上和道德上就仍然有保护娘子的义务和责任。一纸休书意味着,高衙内再来威逼调戏,林冲就没有了保护张氏的义务和道德。高太尉迫害林冲也是因为要为衙内夺林之妻。现在,一纸休书在此,林冲不再是张氏之夫,高太尉就没有了继续加害林冲的理由。

如此看来,一纸休书是为了林冲自己的“彻底解脱”——放弃丈夫的责任,也是为了自己不再被迫害。这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自私和自保,又是什么呢?原来一纸休书就是为了这样的“心稳”。为了这样的心稳”,他对丈人,也对众邻发狠,如不立休书,“誓不与娘子相见”。

其实,林冲若真有担当,悄悄地授意丈人带着娘子远走高飞,躲起来也未尝不可。小说中第一个出场的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不就是这样做的吗?但若真如此,高太尉是一定要找林冲“要人”的。如此,他的心又不稳了。

难怪明代才子金圣叹感叹道:一纸休书等于把林娘子送给了高衙内。

我们难免感叹林冲的怂、窝囊和关键时刻的自私。其实,几千年以来,多数普通国人如果遭遇林冲之遭遇,会比林冲表现得更爷们,更有担当吗?

最终,林冲在忍无可忍,退无可退的绝境中爆发,成了反抗的英雄好汉。然而此前的林冲就是普通国人的象征,这大概也是几百年来读者的共识吧!林冲的怂,林冲的窝囊,林冲的奴性(多日借酒消愁后竟然把娘子被调戏这事“不记心上”,竟然想和调戏娘子所依仗的后台高太尉比刀——一起品刀),林冲的自私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我们的“怂”,我们的“窝囊”,我们的“奴性”,我们的“自私”。

正因为林冲就是“我们”,我们就是“林冲”,他是一群人、一类人的“代表”。正因为如此,这个文学形象才具有了他的伟大生命和价值。几百年来,乃至于几千年来,林冲的影子徘徊在这天地间。

阴雨蒙蒙,我似乎听到无数沉重的叹息!

智胜读其豪,武松读其快,林冲读其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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