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无论走多远,都不会忘记故乡。
走得越远,家乡的样子就越清晰,在梦中仿佛触手可及。
很长一段里,我都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大约是在家乡待的太久,即使远行,也是不消几日便回来了。
回来了,回到冬日冷的彻骨的家乡,回到我吃不下的辣椒的环绕中,回到冲人的乡音中,回到多年来近乎从未改变的家乡的风景里。我也只能对此轻轻叹息。
但是转机很快就到来了。
嫁到广州十余年的大姑,突然打电话来说,这几年都在家乡过年,这一次想请我们去广州过年。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父母也有事不便远行,这事便到了我一个人这里。
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然后安检,挥别,候机,检票,登机。
一切都那么顺利,家乡没有半点挽留,就这样放任我的离开。而我也只是登机时淡淡的向后一瞥,没有留下任何言语。
到达广州。舱门一开,在家乡冬日不曾有过的暖风便迎面抚过;在家乡难以吐艳的花朵,此刻正在这里肆意绽放;驱车离开的路上,我看到许多穿着薄衣的行人,而自己身上的棉袄,似乎是外乡人格格不入的标志;饭桌上口味清淡的菜肴,更是让我感到欣慰。
只是这样的情景,并未持续多久。
三十还有些时日,街上却早就比以往喧闹了不少。不知是否是这个原因,我这几天睡得很不好,总是做些模模糊糊的梦,心里记挂着,自然也就没什么精神。大姑便提出到处走走的建议,我略一迟疑,答应了。
暮色渐浓,街灯与彩灯一同亮起,喧嚷之声丝毫不减,街道之上热闹非凡。但这些谈笑,这些热闹,这些喧嚷,都与我隔着一层膜,厚厚的,看不见的,隔离我的一层膜。
突然,有个声音划破了那膜。
划破的时候有力,决绝,带着熟悉的冲味。
是乡音。
过往的行人中,有谁是我的同乡,有谁正在用我熟悉的声音,给他的家人打电话,那乡音的对面,连着我的故乡。我跟随那声音怔怔地走了几步,仿佛脚依然踏在那方土地上,却又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我的故乡。
那天晚上,我的梦清晰起来。
那是冬天冷的彻骨,饭菜咸辣,乡音冲人的地方。
我的家乡。
那么近,那么远。
第二天,大姑一家对我的话感到十分诧异。
“可以早点回去吗?”
他们迟疑许久,查了航班,只有近年关的那几天还有位置,又使出浑身解数劝了一回,这事也就暂且放着了。
而晚上,我又梦见了故乡。
梦见彻骨寒冷的背后是涌动的春色,咸辣的饭菜旁是家人都笑脸,冲人乡音连接着的,是我的家乡。它们汇集起来,便是家乡独一无二的风景。
那么远,那么近。
在梦中越发清晰,仿若触手可及。
“我要回去。”
我的一再坚持让大姑一家没了法子,他们只是诧异,哪有这样固执的孩子?
于是安检,挥别,候机,检票,登机。依旧顺利。
家乡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我回来。
舱门一开,熟悉的冷风便毫不客气地扑来,却好像比以前失了一分凌冽,带走一分温度,却不易察觉地留下一份温柔;家乡不一定不适合娇花的开放,常青的香樟却从未让家乡有过肃杀的冬天;街上的行人包的严严实实,却能一眼认出谁是粉店的老李,谁是看门的老吴,然后在熟悉的菜香中,大声地相互问好。
家乡日常的风景,大抵就是如此,细碎,熟悉,温暖,动人。
喂,家乡,新的一年,也要好啊。
「依据我的亲身体验改编。因为是小时候的事情,有一些细节已经模糊不清,如有错误,恳请指出,小生在此谢过诸位。」
By:陇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