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收藏了一台老式放映机,它是1989年生产的,至今已有32年的历史。它流到我手里不是因为我想转手卖钱,而是它跟我同岁,并且至今还能完整地使用。
转手卖给我这个放映机的老板只收取了我少量的钱,他对我讲:“我之所以这么低的价格卖给你,只要求你保证一点,就是有一天这个机器离开你的时候,它还能继续使用。”看着老板细心地擦拭机器的外表,我好奇地问,你这么喜欢为什么还要卖掉?话刚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他把放映机擦拭完毕,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用力吐散眼前飘过的烟,回道:“因为吃饭。”
“吃饭不是要从门前挑吗?”看着眼前这帮狼吐虎咽的战友,这个问题令我不思其解。饭后,我跑到班长面前,对吃饭期间这种毫无规矩的现象提出了自己观点和建议。我说:“班长,我奶奶从小教育我,吃饭要从眼前挑,不能漫盘子漫碗的乱挑,否则就是没有家教。”平时不怒自威的班长认真听完我的诉说,回道:“作为副班长,你要给同志们做出榜样,为了教育和启示战友,从明天起你只能从门前挑,否则我就撤掉你副班长的职位,能做到吗?”我认为这是一个副班长的自我修养,我同意了。
隔了三天,隔壁班的班长给我的班长拿来一根牦牛酱骨头,班长顺手递给我,说,你吃吧。
我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顺手接过。啃着班长递来的大骨头,恨不得连里面的骨髓都吸出来。
班长说,你啃骨头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种动物。
我说,什么动物?
班长说,藏獒。
我心中暗自念叨,什么藏獒不藏獒,什么动物不动物,能吃饱就行。什么是幸福?范伟说当我饿极的时候,我手里有三个包子,这就叫幸福。我想,当年我手握大骨头就是这个感觉。
母亲总埋怨我在购买花花草草方面乱花钱,我每次都是一笑了之。因为我不想告诉她,一个生活在高原的海边男孩是多么向往,不,不是向往,是渴望绿色。有人说,既然你生活在青岛,为什么家里不弄海族馆,我说,我想过。
我像往常一样与商店老板讨价还价,我说,我讨价不是为了钱多钱少,而是为了心理平衡。其实,我问自己,我就是想少花钱,多买货。
花店老板说,你别说了,顶多再少20.
我同意了。
老板帮我把花搬到车里,他说,你把前座再往前调一调,别压着叶子。
我说,一叶,两叶没关系。
他说,不行,你再往前调。
我把前车座位调到了极致,他说,好了。
临走时,花店老板又摸了摸花。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老板对花的不舍,我感觉到他不仅仅是为了卖花换取金钱以此生活,而是在送自己的女儿出嫁。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把花卖出去之后,还不停的喷水和擦拭叶子--他正在打扮自己出嫁的女儿。
我说,你放心,假如我养不好就给你送回来。
他说,如果这样我不就不卖了。
我说,我尽力。
人类学家和心理学家们早就注意到这么一个事实:
如果一个概念在某个文化里并不存在,那么,那个客观存在在那个文化里主观上并不存在,即,那个文化里的人对那个客观存在没有任何感知。反之,如果一个概念存在,即便它不是一种客观存在,人们还是可以从主观上感知到它。
此时,我打开这台老式放映机,摸着今天买的花,想起了班长。品味着这三位不同领域的男人对生活相同的态度,我问自己,我觉知到什么?
答案是,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并不只是冷冰冰的客观存在。这个世界是有生命的,甚至可能是有灵魂的,--你如何对待它,它就如何对待你。
从此,我给自己购买物品定下了一个原则。从今往后,假如我不确定能好好对待将要购买的物品就坚决不入手。因为我不想对不起那些良心的卖家,更不想对不起我这位花了钱的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