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大理的游侠时光》那本书里有一张双廊镇的图片，暮色下，一只圆圆的像荷包蛋的小岛，很多白白的小房子，窗户里流出温暖的黄光。很诗意温暖的一幅画面，它激起我对家所有的想念，我于是想去那里看一看。

我还是在214国道旁的古城西门搭去洱源的车，在沙萍下车后，与一个面包车司机讲了半天的价钱，花10块钱包车去双廊镇。

双廊镇在洱海的东北岸，车环绕着洱海，先向北、向西、再向南。坐在车上，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莽莽苍山顶上白白一带雪。洱海上小船点点，几个渔人正在撒网。阳光打在水面上，碎银一片。我真喜欢洱海，她像个温柔楚楚的女人，有欲说还羞的万种娇媚。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坐在洱海边一整天，细细地读她。

这是个星期天，正赶上双廊镇的集市，与挖色的集市很相似，沿着狭窄的小街两边摆满了摊位，中间是川流不息的赶集人。车辆也从这里经过，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路人则慢悠悠地闪避着。

满眼都是五颜六色的摊位，很多锅碗瓢盆，很多衣服日杂。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轰响成一片。两个女人在路边聊天， 其中一个女人怀里抱着只大公鸡，可能是她刚刚买的。

一个摊位在卖年画，红艳艳得晃眼，强烈地提醒在外游荡多日的我快过年了。一个大竹篮里挤满了黄绒绒的小雏鸡，叽叽歪歪地叫着，一个男人仿佛泼水一样，捧起一把小鸡扔在围起来的木板上。我站在一旁，笑笑地看着这一切，一片鸡飞狗叫，一派活色生香，这里的生活真是有滋有味。

我走进一条深深的小巷，透过半天的门，看到院子里经常有一头牛或者一匹马，还有总对我狂吠的狗。牛和马安静地站在院子中间，屋主人看着我站在门口，会冲我憨憨地笑笑。一处院子空地上高高悬着像竖琴一样密密长长的的竹竿，上面蒙着一片一片白色的饼状物，这是什么东西？我问院子里正在忙碌的女人，她们笑着说：“乳扇”。

我在大理吃过很多次烤乳扇，它被称为云南十八怪之一，即牛奶烤成片片卖。但我并没有见过牛奶做成片片的全过程，没想到在这个小院子里无意中看到了。

她们把牛奶倒入锅里所谓的甜浆里，下面燃着火，一个女人用一把笊篱顺时针旋转，三四分钟后，牛奶变成絮状，最后凝成一团软软的东西。妇人捞起这个圆团团，慢慢地扯平拉长，再将薄薄的牛奶片小心地绕在两只距离为十公分的竹竿上，挂在院子中央晾晒，等到它们干了后就是我见到的奶黄色的薄薄乳扇了。我站在旁边，久久地看着她们做乳扇，非常很惊讶：世界真奇妙，有那么多我们一无所知的东西。

我继续沿着小街走，双廊镇的房子一面临山，一面靠海。靠海的房子总有长长的小巷，小巷尽头展开一汪蓝蓝的水。我偶然路过一条小巷，站在巷口，看到一匹马正在巷子尽头吃槽里的饲料，它身后映着蓝蓝的洱海，阳光打在马身上，涂上黄黄的光。长长的青灰色石头墙，远远的一匹马，暖暖的阳光，蓝宝石一样的水，这幅画面美得让我忘记呼吸。我想起海子那首诗，喂马，劈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眼前这个场景仿佛就是这首诗的注解。

再向前，一个小路口的石头上刻着“玉几岛”，我走下去。看到一个圆圆的小岛宁静地躺在阳光里，上面错落着白色矮矮的房子，我知道《大理的游侠时光》那本书里图片中的小岛就是它了。

一只或两只船散散地泊在水边，绿色的。桅杆长长地伸展着。有的船上有渔人，他们懒懒地撑着竿，小船悄无生息地移动着。岸边有三只奶牛，或卧或站，它们张着毛亮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可能是小兄妹俩，正趴在水边用小网子捞蝌蚪。小姑娘趴在地上，小男孩用力地压住她的腿，防止她掉下去。在他们身后的玻璃瓶里，有密密的蝌蚪在游动。

我向里走，一条长长的小路伸向水边。我走过去，一个渔人正蹲在船上把鱼网上沾的小不丁点的鱼摘下来。向远望，小岛就像一只葫芦圆润地伸向水里，葫芦的一侧站着一排仿佛小人国里的矮人居住的房子，白色的倒影打在水面上，软软地颤动着。房子后面是几株巨形的大榕树，高大浓密，遮住房顶。两只白色的鸭子在水面上游来游去。

我问那个渔夫：“这个村子叫什么？”

他说：“天生营”。

多美的名字，起这名字的人真是天才。

他说：“杨丽萍在我们这里买了房子，我前几天还看到她”。

在一个仙境一样的小岛买一所房子，安静地住下来，每天面朝着大海，心情一定总是春暖花开吧。杨丽萍真是个有眼光、懂得生活的女人。如果有可能，我也想在这个叫天生营的小村子里买一所屋子，天天看着蓝色的洱海，悠闲地消磨日子。

我久久地站着，看着天生营，看着它在阳光下懒懒地沉睡着，很多温暖的念头像水一样一点一点漫开。我感到安静，从来没有过的从容和舒展。

我被一片鞭炮声吸引到一条小巷子，正赶上一对新人的婚礼。新娘穿着雪白的婚纱，很美；新郎西服笔挺，有些羞涩。他们正在众人的要求下小心地吃悬在空中的一颗奶糖，他们一起向糖凑去，张开嘴，就吻在一起。众人哄笑成一团，新娘满脸红云。一排白族老太太坐在台阶上看着这幸福的一对，满脸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

我笑笑地看着这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院子里去，被他们的幸福感染着，心里流动着异样的温暖。每一个女人都渴望有一个爱她疼她的男人，从新娘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她的幸福。她穿着白色的婚纱，走向他，和他紧紧相依，他们在天生营筑起小巢，他们会相亲相爱，一天又一天，平淡又温融。

在临海的一个美丽小村，和相爱的人长相厮守，一点一点变老，我想不出有比这更大的幸福。

（待续）

（本文图片为朱老师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