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无数的面孔,有无数种爱情,最让人悲痛的就是深爱一生,终无回应。茨威格笔下的《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就是这样的故事,这女子凄绝的一生在深爱之人展开这封信的那一刻缓缓拉开了。
女子没有名字,从始至终。她在十三岁的时候爱上了R先生,整整爱了十八年,却从未向他诉说过自己的感情,她认为不打扰是最好的爱,也从不想把自己的悲哀搅到他的欢愉里。波伏娃曾经说过,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的见面才会有意义。在世人眼里,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惊天动地也好,细水长流也好。没有回应的爱算什么呢,只不是一场又一场的寂寞的暗恋,它是属于一个人的,它必得不到回应,因为你没有企望,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也是从来不会在你面容上停留的目光。马尔克斯喜欢持续而热烈的爱,喜欢一封又一封地诉说,穿过时间的长河,寄给你成箱的书信,也寄给你没有你的我的一生。但是茨威格含蓄而克制,他不说,直到死亡将我带走,我才奉上我爱了一生的心。茨威格多么残忍,他从不给爱情喘息的机会,爱情绽开在世人面前的那一刻,死亡凌烈地卷走了它。
从少年到独自走向死亡,我三次站在你的面前,你说过爱我,可是每次你都忘了我。在你吵闹的世界里,我的存在毫无意义。每年你的生日,我都会寄给你成束的白玫瑰,那是你唯一给过我的回应。于是我要用一生来还你,每年生日的时候,你的花瓶里都会绽放白玫瑰,我忘了一切,也不会忘记送你的白玫瑰。黛玉受了那神瑛侍者的一滴水,所以要拿一生的泪来还他。在结尾,他在看到空花瓶的时候,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同时也感受到了不朽的爱情,可是他看不清这个爱他一生的女子的脸,他从来不曾记得她,只是模模糊糊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深沉的梦罢了。
塞林格说,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这女子婉转一世的心,终于随着死亡烟消云散,她伸出的手触碰到的是自己天真热烈的命运,是从未珍惜过她的冰凉的心。她一头栽进自己的命运里,就像跌进一个见不到底的深渊。可是啊,她心甘情愿。这爱情毫无道理,和强大的命运一样,击倒你,你就准备交出你的一生。
茨威格细腻而敏感,把一个陷在爱情中的女人的心理写得玲珑透彻,绝望而不卑微。我爱你,假如你不爱我,那么我的爱和你无关。
那曾经停留过的目光,低下头望向我的微笑,就像雪花落在窗前,让我明白,只要听到你的呼唤,哪怕我在坟墓里,也会突然涌出一种力量,让我站起身来,心甘情愿地跟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