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妈
黎丘的剑掠过一名黑衣人胸前,鲜红的血溅了他一脸,垂在身前的银发都沾染上了血色,那人一脸惊恐地倒了下去。黎丘脚下不停,手中的剑直指最后一名黑衣人—夏河东。
夏河东脸上的淡定和倨傲早就被这修罗场般的屠杀场面震碎了,看到黎丘朝自己攻来,才动作有些迟缓地运气抵挡。战场之上,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夏河东不过迟疑了一时,身前的护体罡气已经被黎丘凌厉的剑气斩断,眼看着那沾满血迹的利刃就要没入胸前空门。夏河东瞳孔一缩,心想自己恐怕要命丧于此了。
谁知,那凌厉的剑招竟然凌空被截了下来,夏河东胸前一凉,衣服前襟已经被先至的剑气划破,一道半尺来长的细小伤口慢慢渗出了血珠。夏河东倒吸一口冷气,心有余悸地朝黎丘看去。
众人都在打斗,谁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多出了个身着黑袍的男人。那人竟然赤手拦下了黎丘,现如今正挡在夏河东和黎丘之间,清冷地喝到:“黎丘,够了!住手!”
黎丘往后退了一步,将剑横在胸前,赤红着眼睛看着清远,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让开!”
清远看着浑身血迹的黎丘,心中酸涩不已。这孩子在这里到底遭遇了什么,竟然让他性情大变?而且刚刚在挡下黎丘那一击的时候,清远惊讶地发现黎丘修为大增,这又是怎么回事?这幻境还可以帮助人提升修为?还是这本来就是黎丘自己的幻想?
清远看着黎丘满脸怒容和不耐,手中的剑发出清啸,连忙转身朝身后那个汉子喊道:“还不快走!愣在在等死吗!”
夏河东吃了一惊,也顾不得多问,黎丘那神佛俱灭的气势和高深的修为实在不是自己一己之力能够抗衡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夏河东朝清远拱了拱手:“多谢公子相救!”
他没留意清远一脸的厌恶,快速消失在树林中。
黎丘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找死!”身形一转,凌厉的剑招直逼清远。清远眉头一皱,闪身避了开来,朝黎丘喊道:“黎丘!住手!我是师父!”
黎丘一听心下大怒,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单单放走了自己的仇人,现在还自称是自己的师父。他算什么东西?也配称是自己的师父?自己的师父只有那住在三秋岛清丘居的清远上仙!
“大胆!竟敢冒充我师父!”手下的剑招越发凌厉了起来。
清远想起紫芋说的话,心下一片黯然,黎丘竟然不认识自己了。他一边躲着黎丘的攻势,一边试图唤醒黎丘的记忆:“黎丘!我真的是师父!你仔细想想!”
黎丘心中一顿,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的?这么一想,顿时疑窦丛生,而且见对方并无意与自己交手,只是一味地退让,便退到一边,谨慎地盯着清远。
清远皱着眉看着一地的血肉模糊,虽然知道都是幻境,这些人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可是依然心惊不已。如果自己不来把黎丘带出去,黎丘会变成怎么一个样子?
他见黎丘不言语,只是看着自己,缓声道:“黎丘,你好好想想,还记得师父长什么样子吗?”黎丘知道自己有师父,可是又认不出自己,清远推测黎丘只是忘记了自己的样子而已,其他的记忆该还是在的。
黎丘默不作声地看了清远好一会儿,忽然有点沮丧。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师父长什么样子了。他知道师父叫清远,住在三秋岛清丘居,记得墨谷记得歌扇,单单想不起来这些人的样子,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师父吗?黎丘立马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赶了出去,怎么会这么巧?
他捡了个干净些的地方靠着树坐了下来,垂着头使劲儿地回忆着师父。他从师父把自己捡回去,一直想到师父做栗子烧鸡,可是记忆里师父一直都是个模糊的影子,除了似乎也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外,什么都看不清了。黎丘气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雪獒见黎丘这样,温顺地凑过去,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黎丘的手,呜呜低叫,安慰着黎丘。
清远把一地的尸首寻了个地方埋了,使了个法术将地上的血迹隐去,弄出了一身汗,回头看去,黎丘还一身是血的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眼里满是疑惑。
清远走到黎丘身前,俯下身想去摸摸黎丘的头发,黎丘却跟触电般地跳了起来:“喂!你干嘛!”
清远尴尬地收回了手,无奈地说:“你去洗洗吧,这一身的血迹……”
黎丘这才意识到自己形容多么狼狈,拍了拍雪獒的脑袋:“你在这里呆的时间长,带我去找个有水的地方。”
雪獒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带头朝右手边走去。不过片刻,就看到了一个萦绕着雾气的大湖,雾气并不浓,可以看到湖水很清澈。黎丘这会儿才觉出了自己腥气冲天,急不可耐地朝湖边冲去,边跑边解开了外袍,这衣服也是没法穿了。
清远上前一步拦住了黎丘:“莫急!我先看看这湖水有没有问题。”一路走来,清远已经把这林子观察了个大概,心下惊异,这林子生的十分诡异,谁知道这其中的湖水有没有问题?如此冒冒失失地迈进去,若是有毒或者藏着什么危险,就迟了。
黎丘一愣神,清远已经踏进了湖水中。他弯下身掬起湖水尝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默默地感受着这湖中的气流。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转身对黎丘说:“去洗吧,并无大碍。”
黎丘心下一暖,这人自己并不认识,却对自己这般关心,如果不是他放走了自己的弑母仇人,做个朋友倒是不错。
黎丘踏进湖中洗澡,将衣服随手丢在了湖边。湖水竟然一点都不凉,反而暖暖的,跟玉藻池的水温颇为相似。黎丘站在湖中,闭上眼睛感受着水缓缓流动。想起师父经常在自己修炼的时候就坐在小亭子里看话本子,不由弯了嘴角。想来,自己答应帮师父束发,却是一次都没做过呢。想到这里,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这几日他和雪獒在林子里转了许久,发现这林子大的可怕,三日都未走出去。而且眼前这湖也看不到边际,这地方这么奇怪,不知道能不能走的出去,而且自己还没有找到娘亲和哥哥,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师父啊。
他朝岸上看去,想看看那个自称是自己师父的冒牌货在干什么,然后呆住了。那人正蹲在湖边搓着自己那件沾满了血迹的外袍,湖水被染红了一片。可能是嫌碍事,他把头发拿布条束在了身后,露出一张清冷的侧脸,目不转睛地搓着那件血衣。这会儿该是洗好了,只见他把衣服从水里捞出来拧干了水,然后朝树林里走去。片刻后一只手拿着衣服,一手拖着一根粗壮的树枝走回了岸边。看到黎丘看自己,淡淡地笑了笑:“水不冷,你且在水里再待会儿。我帮你把衣服烤干了你再上岸好了。”
黎丘忽然红了脸,转身不再看那人,垂着头盯着水里的小鱼发起了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那人喊自己:“黎丘,上来吧,衣服干了。”
黎丘朝岸上迈了几步,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他现在什么都没穿,在水里泡着无所谓,可是就这么上岸,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喂,你把我衣服递给我!”黎丘冲火堆边的清远喊道。
清远露出个好看的笑容,起身拿着衣服走了过来。快走到黎丘身边的时候,黎丘忽然大喊道:“好啦好啦,停下来停下来!别往前走了!你把衣服放那儿,然后背过身去!”
清远好笑不已,黎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了?以前两个人同床共枕……想到这里,清远叹了口气,黎丘现在不认识自己,可不是会害羞?他把衣服放在地上,默默地转过身去,盯着远处的雾气发起了呆。
黎丘火速从水里跳出来,搞得水声大做,雪獒以为主人在玩水,也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清远被吓了一跳,豁然转过了身。黎丘刚套上裤子,手还在裤腰上抓着,裸露的上身上水珠还在往下滴着,白皙的皮肤在夜色里十分晃眼。清远呼吸一窒,连忙背过身去。黎丘则脸红到了耳根,总觉得清远的眼神好奇怪,周围的温度似乎忽然高了起来,惹得他心底一阵发慌。他懊恼地瞪了一眼在水中嬉戏的雪獒,心想自己怎么跟个女人似得?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心里这么想,手下动作却飞快,三下五除二穿齐整了衣服,招呼了雪獒,朝清远的方向走去。他得跟这人好好聊聊。
清远不知什么时候在湖里捞了鱼,正在火上烤着。这里没有白天,唯一的光源就是那些蓝色的雾气,生在湖底的鱼由于没有光渐渐退化,没有眼睛,但是水温适宜,倒是生的十分肥硕,这会儿已经快烤熟了,香味儿扑鼻。
黎丘这才发现自己自从进入这里还未吃过食物,这会儿闻到那诱人的香味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凑到火堆旁,讨好地问道:“喂,这鱼好香啊!”
清远把鱼翻了个面儿接着烤着,从怀里掏出来个纸包,抓了点粉末状的东西撒了上去,鱼皮被烤地卷了起来,嗞嗞作响。
“马上就好了。”清远看了眼黎丘,笑着说。
黎丘惊奇地看着清远又拿出一包东西,抓了点撒在鱼上面,顿时香味儿更甚了。
“喂,你怎么还带着盐和孜然?”
清远把纸包包好放回怀里,把烤好的鱼递给黎丘:“你好吃,且偏爱野味儿,我就随身带着这些。好了,吃吧。”
黎丘抓着串在树枝上的烤鱼,大张着嘴看着清远。他确实爱吃野味儿,经常拉着师父去林子里抓个野兔捕条海鱼什么的,也不回去清丘居做,直接拢点篝火,收拾收拾就吃掉了,还别有一番风味。眼前这人与自己素不相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自称为师父,他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他沉下脸,把鱼放回了火上,盯着清远冷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