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邹谦之书 其三》【36.1】-【36.3】 节
《寄邹谦之书 其五》【37.1】-【37.3】 节
《寄邹谦之书》是阳明心学的重要文献,由王阳明写给其弟子邹谦之(邹守益)。
寄邹谦人物介绍:
邹谦之是阳明心学这一哲学思想流派的重要传承人之一。在黄宗羲所著的《明儒学案·卷十七·江右王门学案一》中有详细的记载:邹谦之初次在虔台见到阳明先生时,是请求阳明先生为他已故的父亲撰写墓志铭,那时他并未对学问产生特别的兴趣。然而,阳明先生却日夜与他谈论学问,这使得邹谦之突然有所省悟。他说:“过去我一直疑惑程颐和朱熹对《大学》的补充解释,他们强调先格物致知、穷尽事物之理,而《中庸》则开篇就提到‘慎独’,这两者在我看来似乎并不相通。但现在我明白了,格物致知其实就是慎独的一种体现。”于是,他自称阳明先生的弟子。
原文内容:
文章中,王阳明讨论了“仁者”与“智者”的特质,并强调了“良知”的重要性。他指出“仁者寿,知(智)者乐”,并阐述了仁与智、圆与方之间的哲学关系。
王阳明还提到了后世学术不明的原因,认为这主要是由于后人的胜心所致,而非聪明识见不及古人。他强调了去除胜心、共明此学的重要性。
核心思想:
良知为本:王阳明将“良知”视为儒家圣学的根本,认为除了良知,其他都是空谈。他强调内求的重要性,即求之不得,反求诸己,要求内求而不要外求。
批判虚文:王阳明对当时社会的浮夸之风进行了批判,指出后世大患在于士夫以虚文相诳,缺乏诚心实意。他呼吁返朴还淳,以诚心实意为人做事。
《寄邹谦之书》是王阳明写给弟子邹谦之的一封信,其中蕴含了丰富的哲学思想和批判精神。它强调了良知的重要性,批判了虚文相诳的流弊,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寄邹谦之书 其三:
【36.1】原文:
教札时及,足慰离索。兼示《论语》讲章,明白痛快足以发朱注之所未及。诸生听之,当有油然而兴者矣。后世人心陷溺祸乱相寻,皆由此学不明之故。只将此“学”字头脑处指掇得透彻使人洞然知得是自己生身立命之原,不假外求,如木之有根,畅茂条达,自有所不容已,则所谓“悦”“乐”“不愠”者,皆不待育而喻。书院记文,整严精确,迴尔不群,皆是直写胸中实见,一洸近儒影响雕饰之习,不徒作矣。
【36.1】解析:
书信来得非常及时,足以安慰我这离群索居的孤寂之心。信中还附带了《论语》的讲解章节,内容清晰明了,论述痛快淋漓,甚至能够发掘出朱熹注解所未及之处。学生们若是聆听这些讲解,定会油然而生学习的兴趣和热情。后世人心之所以沉沦、社会之所以祸乱不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种学问没有得到充分的理解和传承。 只要把“学”这个字的核心意义透彻地揭示出来,让人们清晰地认识到它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本,无需向外寻求,就像树木有了根就能茂盛生长,自然而然、不可遏制地成长。那么《论语》中所说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等境界,就都会自然而然地领悟,无需多言。 你写的书院记文,风格整饬严谨,内容精确深刻,超凡脱俗,都是直接抒写你内心深处的真实见解,一扫近世儒者受外界影响而养成的雕琢粉饰之习,真可谓是不虚此作啊。
【36.2】原文:
某近来却见得“良知”两字日益真切简易。朝夕与朋业讲习,只是发挥此两字不出。缘此两字,人人所自有,数最至四品,一提便省觉。若致其极,虽圣人天地不能无憾,故说此两享穷劫不能尽。世儒尚有致疑于此,谓未足以尽道者,只是未尝实员得耳。近有乡大夫请某讲学者云:“除却良知,还有什么说得?“某答云:“除却良知,还有什么说得!”不审迩来谦之于此两字,见得比旧又如何矣?无因一面扣之,以快倾渴。正之去,当能略尽鄙怀,不能一一。
【36.2】解析:
我最近愈发觉得“良知”这两个字所蕴含的意义日益真切且简单易懂。每天早晚与朋友们一起探讨学习,其实都是在围绕这两个字展开,无法超出其范围。因为“良知”是每个人内心自然具备的,从最平凡的人到品德高尚的君子,一旦提及,都能立刻有所省悟。如果能够将良知发挥到极致,即便是圣人和天地之间的事物,也可能仍有遗憾之处,所以说这两个字所蕴含的道理,穷尽一生乃至千秋万代也难以完全阐述清楚。然而,世上的儒者中仍有人对此表示怀疑,认为“良知”并不足以涵盖所有的道,这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体悟到良知的真谛罢了。最近,有位地方官员请我讲学,他问我:“除了良知,还有什么可以讲的呢?”我回答他说:“除了良知,还有什么可以讲的呢!”不知道近来谦之兄对于“良知”这两个字的理解,相比以前又有了怎样的进步呢?可惜没有机会当面请教,以解我的渴望。等到正之兄你回去的时候,希望能稍微传达一下我的这些想法,虽然不能一一详述。
【36.3】原文:
后世大患,全是士夫以虚文相诳,略不知有诚心实意流积成风,虽有忠信之质,亦且迷溺其间不自知觉。是故以之为子则非孝;以之为臣,则非忠。流毒扇祸,生民之乱,尚未知所抵极,今欲救之,惟有返朴还淳是对症之剂。故吾侪今日用工,务在鞭辟近里,删削繁文始得。然鞭辟近里,删削繁文,亦非草率可能,必须讲明致良知之学。每以言于同志,不识谦之亦以为何如也?讲学之后,望时及之。
【36.3】解析:
后世的一大忧患,全在于士大夫们以空洞无物的言辞相互欺骗,几乎完全忽视了诚心实意的重要性,这种风气日盛,即便是本性忠信的人,也可能在这种环境中迷失,而不自知。因此,这样的人作为子女则不孝,作为臣子则不忠。这种风气带来的毒害和祸患,导致民生混乱,其严重程度还远远没有达到顶峰。如今要想挽救这一局面,唯有回归质朴纯真的本性,才是对症下药的良方。所以,我们今日在修养自身时,务必深入内里,探求本质,同时删减掉那些繁琐无用的文辞,才能真正有所得。然而,要做到深入内里、删减繁文,也并非草率行事就能成功,必须深入学习和领悟致良知的学问。我时常与志同道合的朋友讨论这些话题,不知道谦之兄对此有何看法呢?希望你在听我讲学之后,也能时常思考并践行这些道理。
寄邹谦之书 其五:
本文强调了致良知的重要性,认为学问的核心在于体认和实践天理,而非仅仅停留在表面的知识和理解上;
要消除胜心,去除私欲,以真诚和谦逊的态度去追求学问,避免陷入门户之争和虚荣之累。
人性的本质是好的,但由于胜心等私欲的干扰,使得人们往往偏离了正道。因此,更要通过修养和实践,去除私欲,恢复人性的本然状态。
【37.1】原文:
张、陈二生来,适归余姚祭扫,遂不及相见,殊负深情也。
【37.1】解析:
张、陈两位学生来访,恰逢我回到余姚扫墓,因此未能相见,深感遗憾。
【37.2】原文:
“随事体认天理,即戒慎恐惧功夫”,以为尚隔一尘,为世之所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而求之于外者言之耳。若“致良知”之功明,则此语亦自无害,不然,即犹未免于毫厘千里也。来喻以为恐主于事者,盖已深烛其弊矣。
【37.2】解析:
“随事体认天理”这一说法,其实与“戒慎恐惧”的工夫相通。但有人认为这种说法还隔了一层,这是针对那些将“事事物物皆有定理”视为外在的、需向外寻求的观点而言的。如果“致良知”的工夫能够明了,那么这种说法也就无碍了。否则,仍可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来信中提到的担忧,似乎已深入洞察了这种说法的弊端。
【37.3】原文:
寄示甘泉《尊经阁记》,甚善甚善!其间大意亦与区区《稽山书院》之作相同。《稽山》之作,向尝以寄甘泉,自谓于此学颇有分毫发明。今甘泉乃谓“今之谓聪明知觉,不必外求诸经者,不必呼而能觉”之类,则似急于立言,而未暇细察鄙人之意矣。后世学术之不明,非为后人聪明识见之不及古人,大抵多由胜心为患,不能取善相下。明明其说之已是矣,而又务为一说以高之。是以其说愈多而惑人愈甚。凡今学术之不明,使后学无所适从,徒以致人之多言者,皆吾党自相求胜之罪也。
今良知之说,已将学问头脑说得十分下落,只是各去胜心,务在共明此学,随人分限,以此循循善诱之,自当各有所至。若只要自立门户,外假卫道之名,而内行求胜之实,不顾正学之因此而益荒,人心之因此而愈惑,党同伐异,覆短争长,而惟以成其自私自利之谋,仁者之心有所不忍也!
甘泉之意,未必由此,因事感触,辄漫及之。盖今时讲学者,大抵多犯此症,在鄙人亦或有所未免,然不敢不痛自克治也。如何?如何?
【37.3】解析:
你寄来的甘泉先生的《尊经阁记》我看过了,写得非常好!其中的主旨与我之前写的《稽山书院记》颇为相似。《稽山书院记》我曾寄给甘泉先生,自认为对于此学已有一些独到的见解。但现在甘泉先生提到“今之谓聪明知觉,不必外求诸经者,不必呼而能觉”等观点,似乎他急于立言,而未能仔细体会我的意图。后世学术之所以不明朗,并非因为后人的聪明才智不及古人,大多是因为心中存有胜心,不能虚心取善、相互谦让。明明某种说法已经正确了,却还要另立一说以显示自己的高明。因此,说法越多,反而越迷惑人。如今学术之所以不明朗,使后学者无所适从,徒增纷扰,这都是我们学者之间自相求胜的罪过。
现在,“良知”之说已经将学问的核心说得十分明确。我们只需去除胜心,共同努力阐明这一学说,根据每个人的实际情况,循循善诱,自然会有所成就。如果只是为了自立门户,借卫道之名行求胜之实,不顾正学因此而荒废,人心因此而更加迷惑,党同伐异,争长短,只为了成全自己的私欲,这实在是仁者所不忍见的!
甘泉先生的本意未必如此,我只是因事而感,顺便提及。如今讲学的人,大多都有这种毛病,我也可能有所犯,但我会努力克制自己。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