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月了，一直觉得欠着一个亲戚这篇文字。那天，我回国看望父母中间在南京几天看看夫人的故乡，她的亲戚把正上初中的儿子叫到我身前，让我这个美国博士讲讲读书的事，讲讲学习方法。孩子的父母担心他各门功课，尤其是英语，怕影响考大学。于是我问了他一些学校里的事，信口开河讲了半个小时如何念书、为何念书，如此云云，正觉开始翻来覆去地重复连我自己都觉乏味了，突然想起我所一直感谢的人生给我的馈赠，我于是问他，“你知道为什么要上大学吗？“看到我提问时的紧要语气，他思索了一下说，那可以让他学习自己喜爱的东西。我说，这当然不错，但不是答案，而且你大概从没想过那个最重要的原因。他愕然狐疑地看着我，我兴奋地接着说，大学将是你一生最美好的时光，虽然你会很辛苦，甚至会有许多很幽伤无助的日子，但它将是你一生中最让你忆念的时光。所以，“你一定要去上大学！”
亲戚的这男孩，虽然他父母担心，在我面前显露出一种凝神探询的目光，透露着求知的认真和兴趣，似乎比他的岁数要老成，我看到一个有志气的未来的大男孩。志气，在于每一个人来说，尤其是男孩，是至关重要的，或许我不理解女孩，对她们也应该同样的重要。不论我们的志向能否如愿，有了它才使人生有孜孜不倦的目标，奋斗有源源不断的动力，不仅努力前行，也让生活里所有的琐碎和负重充满意义，让每一天的日子都享有阳光。
拿起笔，又想起美国大法官今年在他儿子的初中毕业典礼上的致辞。不过，我想先记下几笔我和这孩子短短对话中的几个小花絮。这孩子目前英文比较挑战，一来觉得没用，二来觉得他的英文教材跟起来很费力。这第一个，当然我们包括他自己都明白，没有人能预知将来哪门子书能有用，我只得老生常谈地重复一下大家，告诉他中学里什么都得小心学着，万一有用。回想我那一大堆物理化学，绝对没用，数学也就用了10%，政治？没用过，历史？没用过，英文，用过，而且还在用，可这在当初可是觉得最最没用的废物，谁能料想到我现在过日子都得靠它？不过在看网聊天时，那些所谓的正经事外，那一大堆学过的东西还常常真能用上一点，避免了让我的好奇心太失落或在生活上太傻蛋无能。他那第二点关于英文教材的事，我觉得那教材的确是很不妥贴，因为那全是英文，连解释语法和讲解词汇都是英文，这比较坑人，一个学生若是拉下一点，就成死鱼几乎没翻身的日子了，除非身边有老师可以随时询问。我觉得学校应该提供这教材的中译本，这样没有老师在身边学生也能跟着赶路。我让他四处找找这教材的中译本，国内这么重视孩子的投资，不会缺投其所好的出版商吧？学英文还有背词汇的问题，我提到有快速记忆法，没想到的是他们学校里已经教过这方法，用来记数理化也都能用，这一点出乎我 的意料，国内的学校在这上做得比美国的好。在学习方法上，我谈了谈我比较喜欢的一个“窍门”：在看任何结论时，先自己“猜想”一下。这不仅让头脑保持“发热”状态，让我们学得更主动，还能让学到的东西印象更深，猜对了，当然是好的开始，而若猜错了，则往往收获更大，更容易记住，尤其是当我们的答案和案底的对比很戏剧性时。这就像我们平常的生活中，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就记住那些不平常的事件，比如哪天看到的路上汽车相撞了，我们会一直会记住它的许多细节，而不会记得那天早上我们吃的是什么早饭，因为前者我们印象很深。这孩子对历史人文的东西有很浓的兴趣，讲起来就眼睛放光。这再次让我觉得他是个渴望学习进步有正能量的孩子，这样的人将来不论哪行哪业都将是很受欢迎的。今天听电台，逢上撒旦正处理圣诞节小朋友们祈求礼物的信，第一封是一个孩子给圣诞老人的信，结果因为拼写错误太多，被送到了撒旦那里……虽是逗笑，却和世事一样，结局的不同往往只取决于认真程度的不同，那是千真万确的。
每年夏天，美国的毕业典礼上经常会出品几个优秀的致辞。今年美国最高法院的主法官在他儿子的初中毕业典礼的致辞写得很别致，很受大家称赞。他对他们说，“毕业典礼的致辞者通常会祝你们好运并送上祝福。我不打算这样做，下面我来解释。我希望你們受到不公平的对待，这样，你才会知道正义的价值。 我希望你会遭受背叛，因为这將教会你忠誠的重要性。 我也希望你時不時会孤單，不把別人对你的友情当作理所当然。祝你偶尔不幸，你才会体会到运气在生活中的角色，並明白你的成功並不是完全应得的，而別人的失敗也不是顺理成章……“
你或许会问，既然我前面的生活是这样，大学又怎么能成为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的确，因为我所要说的有许多是这主法官致辞里的成分。只是，请你注意并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的后半段，它们将成为你一生的富有，美丽，忆念，和内涵。
而你的日子里那将是最珍贵的，却是那主法官有意无意地略去没有提到的，也不需要我们去祈求或祷告，那就是，你大学的日子将是你一生中最自由自在的时光。他让你的心可以随着风去追逐一切，到天涯地角，雨林沙漠，或者城阙关山，巷陌深处。这些自由你日后不仅不会再有，也不会再这样地不附带着肃穆和累累的责任。
我祝愿你和每一个高中毕业生都能去上大学，希望你们不用过早地挑起谋生的担子，或逢迎老板的脸色。大学给你一个“学大”的空间，不仅让你学习闯世界的本领，更学习社会，学习人生，学习生命，也学习人文传承，学习那些撼动我们心灵的音乐艺术，诗歌文学，因为，你日后的心菲不会再有这样的富裕，你的生命不会再有那些每天翻叠张开着的故事，那些繁盛丰富、甜润又满是波澜的日子，更不会再拥有那些任你自由支配的时间，和白纸那样渴望着画笔点染的心情。
我希望在你那些孤单不平，伤心离叛的日子里，能把你自己交给文字和诗歌，不仅在那裡体会人生的必然，也在那裡找到你的依託和昇华，感受花开和花落各自的美丽，感受人世间悲欢离合中那些永远动人的乐曲和诗章。即使是你那些春风意满，比天高飞的时辰，它们也将为你的天地写满瑰丽和歌唱，让它们久远绵长，念念永志。读书吧，离开了学校，你不会再有许多可以认真读书的日子和心情。
我祝愿你能进你想要的好大学，籍此给你的自由以更好的基石和更优秀的伙伴；你会住在学校而不是远程上学，给自己的自由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我祝愿你能在课余之间多去城墙上走走，去看看晨曦中的河流和峻岭，听听月色里的绵绵夜曲和笳鼓悲鸣；我祝愿你会在深夜里无寐地读一本你喜欢的书，为书中的主人翁抹一把悲伤或欢乐的眼泪，或聆听那召唤着他或她的号角声声，会长久地说，感谢命运让我的生命里有这么一部书，一支曲，感谢那位我们永远不能谋面的作者的情思和才华；我祝愿你和伙伴们海阔天空走马雀跃，心神相会；我也祝愿你会留出时间独自一人去看花开花落，祝愿你不论是在通明亮丽或灯火阑珊处，都能体会着人间的种种美丽和温情。我衷心地祝愿你能尽享你大学的日子，不让它们偷偷地溜走。
或许，上大学只是一个美丽的借口，一个永远的青春的秘密。
你一定要去上大学！我祝愿你在那秘密里找到你生命的源泉，梦想的翅膀。
Best Wishes,
M.D.
2017-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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