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青春不终场 的 第8篇 原创文章——

                                                                             一

开年的大雪洗净了灰蒙蒙的天空，阳光洒下似乎显得愈发灿烂了，云朵似乎也更加白净，有时也还能看到它们清晰的边界，仿佛是撷取了一大朵棉花糖，粘在蔚蓝的天空中，阳光倘若再亮些，几乎要照出甜味来呢。

这样的空气里，人们的心自然也是清冽的甘甜。这甜可不是来自对天空的想象。

农人们多忙啊，在果园里守护了一年果树，等到了春季疏了花，等到了青果挂枝头，等到了红粉鹅黄上了色，等到了冬季卸了果，满园的果子呦，留一些入库，留一些自家享用，剩下的叫了果客一车车拉走，换成数额不等的存单票子，呵，这些才是实在的甘甜。

但在这样的时段里，人的心也总是有些焦躁的。幸好这寒冬的低温冷却着焦躁的情绪，即使在这熙熙攘攘的“闹市”上，也不至于过分喧嚣。

骑车的、开车的，骑着三轮的男人拉着老老小小，妇女们裹着头巾，双手相互插在袖管里；小孩子们冻红了脸颊，鼻子下还有淡淡的鼻涕亮亮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灰蒙蒙的，双手紧抓着铁护栏，冻得有些发青。

这么一队队地赶来，就是来逛集的。

                                                                             二

“过年喽，放炮喽，蒸白面馍喽！”班车司机踩了刹车，拨回空挡，按开前后车门，“都在这儿下车啊，不进去咧，进去车就出不来咧，集上人太多咧！”此时，他的陕西方言说得轻快，还透着股喜悦劲儿。

“就是啊，你看，就剩两个集就过年咧！”售票员点头认同，继而又打趣道：“这都啥年代了，还‘蒸白面馍喽’，那是你们小时候吧？现在是炒肉臊子喽！哈哈哈！”正笑着，已下了车。

街道两旁的小摊实在是太多啦，物品也极尽丰富，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大卡车上红粉漂亮的苹果，也或许是粉色的果袋为它们涂了胭脂；也没有人注意小卡车里拉着的一群猪，上下两层，拱着鼻子，抵到车两侧的铁栅栏上。

街道中央的车辆也实在是太多了。大卡车与水泥罐车交错着前行，虽然速度很慢，但占据在路中央，与两旁的人群相比，真是庞然大物。

私家车缓慢地跟着，个别心急的在鸣笛，烦躁地拍着喇叭。大多数车主并不恼，因为他们知道，这情景按了喇叭也是无用的，徒增噪声而已。倒是三摩、蹦蹦之类的机动车显了“灵巧”，在车流里见缝插针，不一会儿，堵得更密实了。

推着自行车或是步行的人们才是最便捷的。堵在哪儿，便在哪儿看货挑拣，鞋帽衣裤也好，蔬菜瓜果也行，即便是家用零碎，也要逐个用目光扫了，看看有没有欠缺的，好赶着年集补齐了。若是向前移着，忽然遇到了什么可心的物件，便立即将车支在一边，挑拣起来，自得其乐，恐暂时已忘了身旁拥堵的街道了。

说起这热闹的年集，家门口晒太阳的人们聊得正起劲儿。

“前几天那对面的超市新开门，生意太好呢！买东西的队都排到街道上了，每个人出来都是一大包、一大包的，就好像东西不要钱似的，几乎都把超市买空了！”说话的女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撇撇嘴，似乎现在都觉得难以理解。

一旁的男子附和道：“就是呀，我也奇怪呢，进去看了看，也没什么很优惠的东西。”顿了顿，补充道：“估计是快过年了，大家买年货呢吧！备着过年时走亲戚送哩！”

“你们看那边过来的人，好多都拉着一麻袋的洋芋呢！”

“一麻袋？太多了吧！”

“噫，不多，过年呢嘛！”

                                                                        三

过年，仿佛要将能想到的好东西都置备起来，留在过年期间享用，或者，宴请亲朋。

城市在影响着农村，譬如这越开越大的超市，譬如这越来越多的私家车。但是，农村的集还是一种牵连着人们生活习惯和情感的存在，不容替代。

腊月二十九，是这个小镇新年前的最后一个年集了。除了常规的蔬菜瓜果、日用百货、衣帽鞋袜、小吃副食，新多了许多充满年味儿的物品：春联、年画、鞭炮……

这里的春联又长又宽，与城市里的小巧模样很是不同。遇着银行里发小对联时，有的人瞅瞅，并不稀罕地叨念几句：“哎呀，我们家的门大得很呢，这小对联能往哪里贴嘛！”继而试探着问问，“给我发副大对联呗！”得了，便十分欢喜。

虽说很多媒介都在宣传过年不燃放烟花爆竹，但集上出售鞭炮的摊位前依然生意不错。红红的鞭炮盘成大大的圈型，垒成高高的摞，映红了这热闹的集市。

蔬果摊前是人气最旺的。又白又直的大葱扎成了捆，干净的胡萝卜红艳喜人，大个儿的白菜一车又一车，又圆又黄的洋葱也漂亮许多。铺在地上的垫子上面，是成堆的蒜头，带着泥的莲藕，圆滚滚的土豆，色泽不那么诱人的西红柿……

水果的摊位前，基本是脐橙、橘子、石榴的天下。有的摊上摆着西瓜、草莓、菠萝等水果，虽也长得诱人，但买家倒也不多。至于特产的苹果和梨，或是因为家家种着果树，许多摊前也没见出售的。

卖得快的，自然是大捆的甘蔗。黑亮的甘蔗皮上有些许白霜，一节一节的节段匀称分明。问价，挑好，只见卖家手起刀落，细末飞舞，伴着“唰唰唰”的细琐声，只一会儿功夫，甘蔗便露出了白色的木质纹路，一条条长得紧密。两三刀下，长棍变成短节，汁液渗出丝丝的甜味。

很多人喜欢吃着甘蔗逛集。一手握住了，上下颌用力咬住一口，顺势向后拉扯，口中是大块的甘蔗饱含甘甜的汁液，一边嚼着，一边咂着甜汁，口中喉头都是甜津津的甘蔗汁了，心满意足。蔗糖虽是同出一物，但少了这品咂之乐。

有的人，买根长甘蔗并不处理，扛在肩上，两端挑着东西，权且先当做扁担用了，带回家品味，也是乐在其中。

路边的小吃摊也是热闹的。传统的凉皮、凉粉、肉夹馍、炒栗子，新出的烤面筋、烤鱿鱼、烤肉……小孩子举着一根烤肠，满足地吃着，嘴巴周围闪着油光。

卖羊肉的早早支起了摊子，早上牵一只羊过来，当街屠宰了，挂在木头架子上销售，附带的还有羊血和羊油。熟肉摊上摆放着大块的牛肉，有的卖家会出售猪皮和自家熬制的猪肉冻，也是很受欢迎的。

有的人匆忙路过，并不买什么，只是四处看看，不时感慨：“我们小时候过年就是这样呢，哎呀，真是一模一样呢，那时候觉得特有意思，逛集，特有年味儿。现在在城里，年味儿特别淡了。”

同行者点头认同，似乎也开始了回忆。再四处看看，逛集的人们也成了一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