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明奇幽幽醒转，借着眼前昏黄的灯烛，打量着这间幽暗的密室。
除了刚刚还趴着的这张石桌，就还有两个酒杯在眼前。
熟悉的香粉味儿，从旁边还在沉沉睡着的女子身上传来，那一定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了。
“童画，起来了。”莫明奇轻轻去推醒她，一如过去十几年每日晨间的温柔。
“唔……”童画呢喃着，“咱们这是在哪儿？”
“还不知道，陪你去苏州赏景的途中中了暗算，正主还没出现。”莫明奇满眼温柔，“别担心，没事的，有我呢。”
“你不是‘神奇天算’吗，怎么会中了别人算计！就说你不是个男人，整天低声细语，就会围着女人转！”童画想起了他们出门的缘由，一肚子气。
自从嫁给他，原以为会过上书上那些让人心跳连连、恣意洒脱的“饮马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哪想到他从不出门，更不必说带她一起纵马了。竟只会在家中摆弄那几个铜钱，说话也是温声和语，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桌子一拍替她做主。
她渴望的是霸气袭人，男子味儿扑面而来的相公，可不是这种只会在床上逞英雄的好汉。好不容易央他出门一起去感受江湖的味道，哪曾想没出门多久就中了别人的暗算。
童画越想越气，怎么就嫁给这么一个银样镴枪头！
“别生气好不好，一定有办法的，有我呢。”莫明奇心疼这个女人，这样的时候也不愿说一句重话。
“贤伉俪这种时候还有兴致打情骂俏，不愧是这十几年的武林佳话！”一个声音突然在密室中响起。
“在下退隐江湖十余年，自问并没有得罪过哪一路的朋友，不知这位朋友是什么意思？若是在下有什么用处可以帮到你，请尽管开口。”莫明奇一边用眼神安慰着妻子，一边向那声音答话。
“我原本就是想请‘天算’先生为我算一卦，这不是听说先生已封卦，只好出此下策了。”
“那好说，早知道是这种事，朋友本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莫明奇眉间微微一皱。
“那麻烦先生先算一算那两个杯子中哪杯酒有毒，让我看看先生是不是名副其实。”
“好。”
袖中三枚铜钱应声落入手中，莫明奇脸上多了一股莫名的神采，看的童画有些痴了，江湖果真比书上写的还精彩。
“就是此杯了。”莫明奇将另一杯一饮而尽，指着剩下的杯子道。童画没有看到他仰头时脸色刹那的变化。
“先生果然是好算计，连我准备让你们一人喝一杯的事情都算到了。”这声音里满是戏谑。
童画一脸难以置信，死死盯着莫明奇，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童画，你先睡一会儿，醒来就都好了，交给我吧。”莫明奇扬手打出一枚铜钱，再扶着童画轻轻让她伏倒在桌上。
“师弟，你出来吧，你嫂子已经被我弄昏了。”莫明奇向头顶的方向喊道。
“师弟？”
“师兄，你真的还是那个算无遗策的‘天算’吗？”那声音又幽幽响起。
“师弟，别开玩笑了，我就是让你来配合我演场戏，好让你嫂子知道江湖险恶，不再整天想着什么鲜衣怒马走江湖。你怎么安排了毒酒？咱们可没说有这个。”
“师兄，既然你不愿意，那我陪嫂子去江湖上看看吧，正好我也没试过‘天算’的威风，你把师门《天启经》一并传给我怎么样？”
莫明奇嗅到了一丝贪婪，正如十几年前他退出江湖时闻够了的味道。
“夫君，你就把那个什么经给师弟好不好？你不愿意出门就在家继续修身养性，我和他一起去江湖看看好不好？”不知何时，童画醒转过来，想是他不舍得下重手。
“你们这是商量好的？好，好，好，想我算计了一辈子被心爱的女人和兄弟算计了，哈哈哈哈哈……”莫明奇笑的很大声。
“那师兄不如把桌上剩下那杯酒也喝了解解渴，我和嫂子也好放心上路。”
“《天启经》就在咱家你枕头下面的暗格里，江湖路远，一切保重。”莫明奇望向童画的眼神仍是深情满满，差点儿让童画有些心软。
“你们去吧，我就歇着了。”饮下另一杯酒，莫明奇闭上眼静静地趴在了石桌上。
“你去看看，他还有气吗？”许久之后，那声音向着在桌边呆坐的童画说道。
“没了，走吧。”童画的声音淡淡的，江湖的第一篇章有些激烈，她有些缓不过神儿了。
月光透过屋顶的缝隙洒下，趴在桌边的莫明奇动了一下。
“本是必有一死，死中可求生的卦象，我怎么会不提防。只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连你也背叛我了，你要是真的想，我怎么会不答应。我没死，也希望你还活着，希望自此你不再对这样的江湖有兴趣。”
喃喃自语间，他手中的铜钱又开始转动。
“夫妻一场，你等等，还赶得及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