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隐杀阁,某一秘密据点。
“三号,上前听令!一天前,五号在浦州宁安镇被杀,杀他的是三十三号。你即刻赶去,两个任务,第一,擒捕三十三号,生死勿论。”
“是。”
“第二,个位排号中的精英杀手五号,竟被排号靠后的三十三给杀了,这其中透着古怪,你此行需谨慎小心,查出他反叛的原因。”
“是。”
“另外,我已吩咐下去,十九号已前往,将会接管三十三负责的浦州。你为主,他为辅,你们互相配合,限你十日内完成任务,否则刃刑处罚。好了,你退下马上动身前去。”
“遵命,阁主。”
两日后,三号到达宁安镇,召见了十九号,得到的有效信息很少。随后三号发出命令,以五号被杀处为中心,所有下属在全境进行地毯式搜捕三十三号。
时间很紧张,眨眼般五天过去了。
暗淡的房间里,三号大人背负双手,蹙额,神色阴沉,仔细地听着十九号又一次的情报。
“既然只剩下山南岭了,那就给我都打起精神来,将包围圈向山南岭中心一步步收拢。这样,你先赶过去坐镇,我随后就到。”
“是。”十九号拱手应命,就要走,却有些担心道,“可如果搜捕完山南岭,却仍没有他的踪迹呢?”
闻言三号冷冷道:“没有如果,还剩三天,你我必须捉到他,否则都不会有好下场!”
待十九号退下后,三号缓缓阖上双眸,脑海中快速思考,整合这几天收集到的所有情报,继续进行全盘的分析与推导。
他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关键的线索被忽略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三十三号忽然反常叛杀上司!
根据情报,三十三号为人极其冷漠,性格孤僻,杀人从不手软,不相信任何人,防备心极强,不然以他的功力早就在阁内的几次试练中被杀掉了。
他喜欢一个人安静,也没有朋友,在阁中三十三号的存在感很低很低。
2.
隐杀阁的所有成员,都没有名字,只有冷漠的数字编号,包括零号的老阁主,他们似乎不必拥有,也不需要名字。
在隐杀阁中排号前五十名的,都是每两年残酷大拼杀后靠实力成绩来排的,排号越靠前,实力越强!
隐杀阁的每个杀手成员,在执行完一次任务后,可以满足你一次欲望,根据你完成的任务等级,提供给你相应的欲望报酬,可以是金钱,女人,权力,报仇或其他要求。
据三十三号在隐杀阁记录簿上的信息,这几年他的排位分别是三十五,三十九,三十三。就战力排号来看,他的成绩很一般,根本没有杀掉五号的能力。
难道三十三号真的另有帮手?!
被杀的五号到浦州的目的,是奉命来清理一位原阁中排号二十四的成员,他在执行完上一次任务时忽然消失,组织寻找了多年才找到他的下落。
原来他为了摆脱组织,不惜自毁英俊面容,甚至损伤咽喉断一只手臂,泯然于市井之中。
但他终究还是被隐杀阁寻到了踪迹,一路逃到了浦州宁安镇。老阁主根据排号战力上的差距,吩咐三十三号只盯住人即可,另派五号前来执行杀人任务。
到达浦州的五号根据三十三号提供的地址情报,赶到宁安镇后当晚便出手杀了原二十四号成员。
后续的情报显示,本已完成了任务的五号,当夜却又返了回去,途中被三十三号拦下,不知为何,两人在一废屋里杀斗了起来。结果五号竟抵不过三十三号,临死之前发出了讯号。
浦州隐杀阁的监察成员看到五号发出的讯号后,便知三十三号已反叛,于是立刻封锁浦州全境,向上汇报情况,并派人捉拿三十三号。
随着三号的进一步调查,从那废屋现场的各种痕迹来看,当时只有五号、三十三号两人,并无第三人在场的痕迹。这就奇了怪了!
三十三号与五号,如此大的排号差距,按常理他根本没有那个实力能杀掉五号。其次,一向低调沉默的三十三号是为了什么而要冒险杀死五号的呢?
“反复查勘了那废屋确实只发现了两人的痕迹,其中三十三号的足迹多了两倍不止,还有周遭物品的损毁程度、那些事后被拣走的二十多柄飞镖痕迹。再根据三十三号的个性孤僻、靠后排号战力及他的武器螺旋飞镖。把这些串联起来的话……”三号忽然双眸睁开,呼吸都已顿住,心中惊骇道,“难道是?!原来如此,这三十三号当真是个令人不得不称叹的杀手异才,好强大可怖的布局杀人能力!”
到此刻三号才总算想明白,解开了第一个谜题,低战力的三十三号确实是一人杀了强大的五号。至于他用的杀敌方法,三号根据那废屋的各处斑驳痕迹,已大致清楚,但他仍旧无法想象三十三号具体是如何办到的。
还好这三十三号的个人武力不很强,再一想想那繁复连环精确的头脑布局,三号背脊都不由发凉,他长长呼了一口气,走到窗前抬手打开木窗。
3.
此刻是辰时时分,窗户打开后,光线透了进来,照亮了暗淡的屋内。
三号倚窗目光向外望去,此处地方有些偏僻,街道上有六七个人走着。在街道右边不远处有一棵五丈多高的大树,透过那些树枝空隙,依稀能望见那边有一家包子铺,一对父女正忙碌着。
那父亲粗布衣衫,在忙活着蒸包子,那少女熟练地挑拣着包子,亲切地服务于顾客,少女脸上笑容纯粹,如一条清澈流动的小溪,望之令人心旷神怡。
即使早已心漠如石的三号,也不由因那少女纯净的笑容停顿了一瞬,随后他思绪继续运转、推测三十三号反叛隐杀阁的原因。
线索一,三号此刻所在的这间二楼房屋,便是三十三号长期租用的一间普通民房。经过仔细调查,三十三只是把这里当做他浦州的一个落脚点,并没有与这里的房主及附近其他人产生过丝毫情感。
三十三号为什么会选择租用这里,而且一租就长达两年多,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令他在意的人或物。
可生性冷漠的他在意的到底是什么呢?
线索二,三十三号还有个反常之处,就是他常常会去附近不远的乡泽客栈吃饭。
为此,三号当然就乡泽客栈里里外外调查了好几遍,最后却发现,三十三只是很喜欢那客栈的饭菜口味,并没有其他,也没与乡泽客栈里谁有瓜葛。
线索三,据隐杀阁记录簿的信息,三十三号每执行完一次任务,他的欲望要求倒是很独特,他不要女人,不要金钱,也不要权利。他的要求竟然是,减少一次执行任务。
对于冷漠寡言的三十三号来说,任务对于他来说只是任务,他的欲望似乎只是为了活着。
他的每天似乎也只是活着!
“一个如此奇特,冷漠,只是活着,没有欲望,也没有情感的人吗?”想到这里即使同样冷漠的三号都不由心中惊叹。
不对不对,肯定哪里不对,到底是什么牵动了三十三冰冷的心,否则他绝对不会反常去杀五号,究竟会是什么呢。
“普通民宅……乡泽客栈……行为反常……饭菜…包、包子……难道……”
三号忽然双眸再向右边望去,透过树枝缝,视线捕捉到那包子铺,那对父女,特别是那位俏丽甜美的少女。
三号心中顿时联想到了某种可能,虽然感觉不可能,但还是有必要去验证下。他当即转身下楼,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徐记包子铺面前。
“小姑娘,给我来两个肉馅包子。”
“好嘞。”少女眼神纯净,开朗,落落大方,熟练地拣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装好,脸上笑容温暖,递送给三号,“叔叔,请拿好,你的包子。”
“嗯。”三号伸手接过包子付了钱,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小姑娘,你看看,见过这个人没,他来过你这儿买包子吗?”
“这个人,我从没见过诶。爹,爹,你也帮叔叔看看见过画像上这人没有。”
闻言中年男子靠了过来,看过三号手上的画像后,摇摇头道:“俺也从没见过这个人,看画像这人面瘦颧骨好高,很好认呀,如果来过俺包子铺俺父女俩应该有印象的。你还是别处去问问吧。”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我推测错了?!三号顿时心下一沉,神色失望。
4.
虽说有些牵强不太可能,但自己那推测确实能解释三十三号为何会在这里常住,为何会常去那乡泽客栈,甚至五号被杀的原因。
然而这对父女根本不认识三十三,他们刚才的言行也不像在说谎。如果这对父女与三十三都不认识,彼此没有交集,那自己的推测就难以成立了。
三号的思绪再次陷入谜局,他买完包子走出一段距离后,当即停留下来暗中监视着包子铺那对父女,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随后他发出了一道紧急暗号。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附近衣着普通、不起眼的三男一女便先后聚到了三号身边。根据这几天他们搜集到的情报,三十三号为人确实孤僻,与附近的人都没什么实质接触,那对父女也是同样,他们甚至都没有与三十三号见过面。
三号向四位下级成员特别详细询问了关于俆记包子铺那对父女的情报,更是了解到那位少女原来已定有婚约,两家亲人包括男方女方都十分满意,准备就在这一两月完婚。
看来确实是自己推测错了。
三号不由有些失落,手势一挥,旁边四人会意当即散去。还是按计划赶去山南岭吧。
“五号临死前发出讯号警示,浦州全境当即被封锁,以隐杀阁成员的办事能力,不出意外,三十三号应该不可能逃出浦州。
而且按常理,杀了五号后,三十三号若想逃掉,摆脱隐杀阁,那最好的办法便是从浦州右方边境的遥江出发,逃向海外。
只有逃到海外,他才能彻底摆脱隐杀阁,那样他才有活下去的机会。以三十三号聪明的头脑,他不可能想不到这点。从五号讯号发出后,遥江便布下了重重暗网,正等待着抓捕三十三号。
虽说现在只剩下山南岭没有搜查,但三号觉得那里不会有什么收获。因为山南岭终年荒漠,地处内陆,逃向那里反倒会方便隐杀阁成员张网去抓捕他,他那么聪明怎么会去自寻死路。不管怎么思考,遥江都是他的最佳逃亡出路!”
从五号出事到现在,遥江那儿始终没有发现一点三十三号的踪迹,为此三号心头十分疑惑。
“还剩三天的时间,三十三号,不管你藏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出你!”三号咬了咬牙,双手握拳,心中暗暗道。
一想到若不成功,那血淋淋的刃刑可能会死人的,就算侥幸不死,他半条命也去了!
“喂,这个给你。”
正当三号思绪不宁,脚步急行,前往山南岭,还才走出一小段路,忽然旁边窜出一个着破旧衣衫的小乞丐伸手拦住,将一张纸条递给他。
三号看了纸条上信息后,猛的一把抓住回身而走的小乞丐,急问道:“快说,谁给你的?”
小乞丐当即不断挣扎,没法挣脱,眼神畏怯道:“就就一刻钟前,有个陌生瘦老头给了我点钱,吩咐我等你一个人时,就将这纸条给你。”
“滚吧!”三号松开了小乞丐,哼声道。
那小乞丐如蒙大赦般,吓得转身便跑没影儿。
“三号大人!在下给你一个机会,半个时辰后,独自一人,来巡风山,过时不候。相信我,这是你唯一可能抓住我的机会!”这便是纸条上的信息。
“半个时辰的时间,要赶去巡风山,看来还得一刻不停地抓紧时间。”
三号心中起伏,紧了紧拳头:“明显这是个埋伏呀,不过也确实是我抓住你的机会。好个三十三,我三号就来会会你!”
5.
一个时辰后,巡风山上某处茂林深草的地方,方圆三十丈各处战痕斑驳,已成狼藉之地。
但紧张的战斗仍在继续……
“飕!飕!飕!飕!”
四柄螺旋飞镖又起,分别从不同的方位连环袭杀而来,站在地面大块石上的三号忙挺腰往后一个大仰首,避闪开朝他面门袭来的第一柄飞镖。
随即三号恢复身形,脚下猛然一踏大块石,冲天拔起,半空险险躲掉了左右旋袭而来的两柄飞镖。
三号感应到对方的攻袭还没有完。
他手中黑色软剑往上方一挑,“叮”,化解掉了第四柄飞镖。
接连化解掉对方四柄螺旋飞镖的攻袭,半空中徐徐下落的三号总算可以稍松一口气,‘不对呀’,‘糟糕’,刚松口气的三号脸色突然大变,只见一张淡淡的网影当空朝他罩下。
原来刚才三号躲闪掉的那左右两柄飞镖,去势仍被对方牢牢精准操控着,两柄飞镖去远后竟绕飞向高空,切断了两棵大树树顶的几处树枝,触发了暗布在上方的那张绿色细丝大网。
真是一环扣一环,令人防不胜防,好可怖的头脑型控局杀手!
从半个时辰前三号赴约一踏入这片地区,他便猝然遭到了三十三号那环环相接的各种杀局,来自四面八方草丛树林,有螺旋飞镖,有大小地刺坑,有迷雾包,有毒蛇毒蜂,有尖木刃箭等,根本不容他有丝毫喘息机会。
而且相当一部分武器,如对方的拿手器刃螺旋飞镖,都是淬过剧毒的,三号根本不敢有一丝大意。
结果他还是大意了!疏忽了!
三号当空被缚跌落在下方的大石块上,那张绿色细丝大网已将他给牢牢困住,他挣扎了几下,无奈绿丝大网太牢固,更让他心骇的是,越挣扎这网收紧得更猛更让他难受。
“三十三,你出来,出来呀!你这乌龟到底要龟缩到何时,不敢出来见人吗!”困网中的三号抬首,大声怒吼道。
十丈远处的一棵大树树干背后,三十三号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奇异的意味。他的面上虽然冷漠依旧,却似乎总隐藏了什么。
此时若谁能瞧见他那决绝的眼神,就能感觉到他的心似乎已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三十三,你这乌龟不出来是吧!好,那你就仔细地听着,你所租房屋的房主和她家人,徐记包子铺的那对父女俩,及乡泽客栈全体,这三方跟你可能有关系的所有人,我都已派人暗中盯死与查探。到目前我是还没有查出你为何要反叛杀死五号,但老阁主只给了我十天调查与捉拿你的时间。如果十天的期限一到……”
三号声音顿了顿,冷厉道,“不管他们与你杀死五号的事有没有关系,身为隐杀阁的成员,你知道我们隐杀阁的作风,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会杀了那房主及她的家人,杀了那包子铺父女俩,杀了乡泽客栈全员!绝不手软!!”
三号的话语落后,周遭依旧,安静,杂乱,徐徐微风吹拂,并无任何异常。
“三十三,难道这样也没押中你心底的那丝波澜吗?我现在已被困网中性命由你你也不敢出来?”
过了良久,良久,周围仍旧没有动静,三十三何时会现身,又或者就这样始终暗处藏着,远程结果掉他的性命,三号根本无法猜测到对方的想法。
三号的额头已汗珠密布,精神高度集中,戒备着周遭任何的风吹草动,他的耐心一点一滴快被这样的过分的安静消磨殆尽了。
终于,脚步‘沙沙’的声音响起,虽然很轻微,但三号听得很真切,他不由屏息凝气,已渐颓然的精神猛然兴奋了起来。
三十三号果然还是出来了。
他从十丈远处那棵大树背后慢步走了出来,戴有防毒手套的双手各执着一柄刃口处泛着翠光的螺旋飞镖。
他倒也不急,步调缓缓地向被困网中的三号走来。
“你终于肯现身了!看来我是猜对了,那些人里面,肯定有一个是你在乎的。”三号侧过身望向那深草中徐步而来的青年男子,男子的眼眸深邃坚毅,面色冷峻,瘦削的身板,着一袭草绿色衣衫。
来人的确是隐杀阁的三十三号!
见三十三号仍没有说话,似乎对他刚才的威胁无动于衷,三号心中不由有些急了,再度盘算着,沉声道:“三十三,你我做个交易如何?今次你如果肯放过我,我就放过你在乎的那个人。而且,我…我可以故意制造个机会,让你从遥江逃走!”
闻言三十三号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动,他终于开口,却是哼声道:“笑话!他们的死与我何干,你想杀全都杀掉好了!我现在就来,杀了你,取走你身上的令牌。”
“你要杀了我?取走我的令牌?三十三,你到底想干什么?”三号怒声吼问道。
6.
“三号大人,你们这些个位排号的杀人魔头在生死面前也不过如此嘛。告诉你这将死之人也无妨,我杀死你取了你的令牌后,就易容成你,那样我就定能从遥江逃出,逃向那广阔无垠的海外天地。从此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忍受隐杀阁的胁迫与驱使,而且我有了这么多金叶子,以后的生活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金叶子?!”
三十三瞧着三号疑惑的神情,左手收了螺旋飞镖,从怀中真的掏出了几片金叶子,这时他离三号所在已不过两丈之距了。
三十三将手里的金叶子晃了晃,淡笑道:“这些金叶子是我从贪财的五号大人身上拿的。他那晚顺利执行完任务后,结果回来途中竟不小心把这些金叶子弄掉了。于是他急匆匆回去找,倒也运气好被他找到了,可是我的运气更好,我竟恰巧看到了。于是我就在一废屋里布了个杀局,骗他过来杀了他,所以这些金叶子都是我的了。”
“你杀五号原来是为了钱财?”
“可恨他临死前竟发出了讯号,不然我此时早出了遥江逃到海外了。话说回来,我杀了你后,又能在你身上搜到多少钱财呢?”三十三脚步终于踏上了大石块,脸色严肃渐显狰狞,他将金叶子放回怀中,随后左手袖口一抖。
三十三左手螺旋飞镖刚执在手,突然,三号双手朝上一分,竟从绿丝网中冲了出来,同时剑光一闪,黑色软剑先一步直插在三十三号的胸膛处。
这附着三号内力的软剑,紧接着更是贯胸而过,三十三号惊骇,他的伤处致命,鲜血奔涌不止。
三十三号握着螺旋飞镖的双手挣扎了两下却是无力,随即他的身躯往后栽倒了下去。
“他竟死了!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得手。”三号一时竟有些难以置信。
三十三号确实死了,他的生机已消逝,尸体就在眼前。
其实三号从大石块上拔地而起,往上空瞧,去化解三十三号第四柄螺旋飞镖时,就惊觉了对手在那树顶处暗布的绿丝细网。
但三号不动声色,他将计就计,表面上他只是剑上挑化解了那柄飞镖而已,其实那一挑他几乎豁尽了全身内力。
挑掉那飞镖只是稍带,那一剑实质蕴含了极细极强的剑气匹练,斩切在那被启动后正下落的绿丝细网上,破了一道口子。
凌空上升的三号当即左手抓住了那道口子,掩饰了过去,随即他装弱被困网中毫无反手之力,进而怒骂三十三号,挑衅,套话……
三号的目的就是要麻痹三十三号,激怒他,引他出来,套出他杀五号的原因,并乘他走近无防备时猝施偷袭杀掉他。
刚才的一切竟都在三号的计划中,而且他竟如此顺利的达到了目的!
“狡猾智谋如三十三号这样的头脑型沉稳杀手,竟会如此容易着了我的道。刚才的情况,按照他以往谨慎的行事作风,根本不会出来,他应该会远操纵器刃,杀了我之后还要过会儿才肯现身来验尸,并且绝对还会保持着戒备状态。”三号心中不由疑窦。
不管怎样,他终究死了,三号总算完成了此行的任务,可以活着放松地呼吸着周遭的空气。
7.
一天后,某间隐蔽的破旧房屋内,地上陈放着三十三号的尸首。
“十九,你说有大量江湖衙门的人赶来宁安镇,消息可否确切?”
“三号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属下在山南岭附近就发现几个着便装带有腰牌的可疑人,为了不引发乱子,我还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得以摆脱他们的。”十九号禀告道。
“到底是什么原因?怎么会忽然这么多江湖衙门的人前来此荒僻小镇。”
十九号顿了顿,恨恨道:“三号大人,属下怀疑十有八九是有人通风报信,故意引江湖衙门的人前来找咱们隐杀阁的麻烦。会不会是‘那个组织’使的坏呢,这两年我们隐杀阁快速壮大,他们眼红了,都发生好几次冲突了。”
三号双眸半阖,似有所思,随即道:“现在别管什么原因了,遵从老阁主的安排,你必须坐镇在浦州。这样,浦州除宁安镇外所有的人手全部转入地下,不要再活动了。宁安镇上安排监视那三方的人手就别撤了,让他们去吸引江湖衙门的人。”
十九号道:“这样的话,三十三号反叛的缘由就没法查下去了。”
三号凝重道:“三十三号已死,五号被杀的原因我已知道了,还查什么查!另外,你安排下去,宁安镇及附近小镇的几处据点全部销毁,以免江湖衙门的人顺藤摸瓜。至于那些下属,你先派人掩护我,我需要带着三十三号的首级回阁复命。待我出了浦州后,你就安排余下的人隐藏起来短时间内不要出来活动。”
“属下遵命,这就去安排。”十九号躬身应道。
十九号退下后,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三号双眸凝视着地上已逝的三十三号,良久,已想通关窍的他心中仍是骇然,喃喃道:“三十三,好了不起的手笔呀。你连死后都还要布下一个局,引来江湖衙门的人,那些人里面你要保护的到底是谁呢?我没猜错的话,你自己的死也是为让他/她活命而布下的一个局吧。”
以几个手下性命为代价声东击西作掩护,四天过后,三号带着三十三号的首级顺利出了浦州,回到了隐杀阁复命。
老阁主交代的两个任务,其一,三十三号拒捕被杀,首级为证,任务完成;其二,三十三号叛杀五号的原因,是见财起意,布局杀人夺财后准备出遥江逃向海外,那些金叶子为证已上交,任务完成。
8.
五年后,江湖几经风雨。江湖格局已发生了大改变!
浦州宁安镇,某山脚一农家地里。
一位青年男子正处理着什么,忽然他敏锐地觉察到远处有人来了,只见他身形几个晃动,隐藏在了十几丈外一棵大树背后。
过了好一会儿,果然有人走来,是一对务农的年轻夫妻。
那朴实的丈夫肩头扛着一把锄头,年轻妻子手挽着竹篮,篮筐里盛放着花生种子和一袋水。两人走近后,突然,丈夫惊讶愤怒道:“这是谁干的呀?居然在我们家地里刨坑做坟,这么缺德!”
说着丈夫就要将土坑里那掩埋了半截的骨灰坛取出,旁边妻子却制止了他,温柔道:“夫君,不管是谁做的,死者为大,我们就让这位亡魂在这入土为安吧!别去计较。”
丈夫转身看着妻子清澈的眼神,温柔的神态,心都已化了,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善良的娘子。”
于是夫妻俩将那骨灰坛埋好,做了个坟堆,并将旁边那块之前青年男子躲藏前就写好的木牌插在坟前。
妻子目光看着木牌上刻着的那仅有的一个字“护”,目光柔和,声音清甜,对丈夫道:“夫君,以后我们每年这个时候也来给“护”清理下坟前杂草,上柱香,好不好?”
“嗯,听你的。”丈夫答允道。
随后,夫妻俩有说有笑,开始忙碌着地里的耕种,直到午时烈日当空暴晒,两人也十分饿了才收了家什,渐渐远去。
待那对年轻夫妻走后,青年男子才现出身,来到了“护”的坟前,他嘴角低喃:“三十三,或许这就是你守护的方式。她真善良。”
原来这青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原隐杀阁个位排行上的精英杀手——三号!
而那对年轻夫妻,其妻子便是当初徐记包子铺的那位笑容清澈的少女,这些年她已嫁人生子,生活幸福美好。
如今江湖格局已变,隐杀阁在经历了内部争权,与江湖衙门犹如神助般的多番剿灭下,五年的时间,隐杀阁终究分崩离析,大势已去,渐渐消散于江湖。
离开了隐杀阁后,三号自由了,却一时没了方向,他不由来到了这宁安镇,这里有三十三号莫测布局后要守护的那个人,甚至甘用生命代价去守护的意义!
其实早在五年前,回阁复命后,三号多次全局回顾了关于那次任务的所有情报,进而他大胆地做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推测,也只有这个推测,才能完整解释三十三号当初几处隐秘的反常行为。
徐记包子铺那对父女确实与三十三号没有过任何往来,但三十三号后来所做的一切还就是为了那个至今也完全不知情平凡的善良少女!
三十三号为了她才置身涉入了险境,甚至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设下计谋,乃至搅动了整个江湖的格局!
9.
当初五号顺利诛杀二十四号割下其首级后,他返回到三十三所住的房间,本是来向三十三号告别的。
生性猜疑狠辣的五号,有些疑心他在杀二十四号时发出的打斗声响,很可能被当时旁边灯火未灭的邻居,也就是徐记包子铺那对父女躲在暗中看到了他的面容。
五号最后决定,将二十四号的首级暂放在三十三这儿,他回去一趟,结果掉那对父女,以防后患。
三十三号得知五号的想法后,便临时起意,仓促在一废屋里布下了连环暗局将五号引过去杀了他。
三十三号没想到的是,五号临死前发出了讯号,令他陷入了险境,到处隐杀阁的成员都开始围杀他。
可头脑过人的三十三号,反搜捕能力也是超强,他巧妙躲避了隐杀阁的重重搜查。并且就在宁安镇,观察着隐杀阁杀手们的动静,也同时关注着那位少女的安危。
当三十三号看到隐杀阁已在调查、试探那对毫不知情的无辜父女,以隐杀阁狠绝保密的行事作风,不会在乎人命,只在乎结果在乎隐杀阁的安危,他便真的有些担心那位少女的性命了。
于是三十三号设计了一场精巧连环的局中布局!
对于三号大人这样强大的对手,三十三号丝毫不敢轻视,通过几天观察后他针对三号的性格特点与此行的任务,开始着手布下暗局。
首先他不给三号充分的反应时间,引三号急赶到巡风山。一场布置巧妙、惊心动魄的连环交锋后,对方用计假装被困网中,示弱引他出来。
见时机差不多后,三十三号方才将计就计走了出来,他说得狠绝、无情,自己与那三方所有人没有丝毫情感,他们的性命要杀随意。紧接着他用从五号那里搜拿到的金叶子为证,替自己编造了一个反叛杀五号的无可辩驳的理由。
再之后,三十三号故意失去警惕,被三号大人破网冲出当场刺死。
而另一方面三十三号更是布了一个大局,他已将这些年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隐杀阁的所有情报秘密送出,匿名上交给了江湖衙门。并附有一封书信,引动江湖衙门的人前来宁安镇剿灭隐杀阁的成员。
当时,三号纵使心中有些疑点,想继续查明,但如此一个大的措手不及,他们哪敢与明面正义的江湖衙门直撄其锋,风口之际,也不敢有任何大的杀戮行动。
为此当时三号只能当机立断,舍掉宁安镇各处据点,下令让众成员迅速撤退。
三号带着三十三的首级赶回到隐杀阁后,十天期限已到,三号被逼迫无奈,只能用三十三给他准备的最好的理由向老阁主汇报,并呈上金叶子物证为实,完成任务,得到了嘉奖,避免遭受惨烈的刃刑处罚。
而不是去向老阁主做一些毫无逻辑的推测,自己去作、蠢死。
10.
也正是由于三十三号匿名向江湖衙门提供的那些关于隐杀阁的详细情报,方才让江湖衙门如此容易就拔掉了隐杀阁的许多据点,袭杀了大批量隐杀阁的成员。
继而引发了隐杀阁上下人心惶惶,互相猜忌攻讦,怀疑身边这人那人谁是内鬼?
如此五年的时间,隐杀阁终究分崩瓦解,几乎全灭,挣脱出来的也只是零星少数。
三十三号所提供的那些关于隐杀阁的情报,在江湖衙门的手上,真就如同一柄神兵利刃,杀得隐杀阁措手不及,连连重伤,大大加速了其覆灭的脚步。
对于这个事实,三号也是后知后觉,可他不能、也不敢说出,最后他只能替三十三号将此事烂在心里。
当初他以为三十三号只是将江湖衙门的人引到宁安镇来解围,却是没想到他竟将自己所知的隐杀阁的情报全部泄密送给了江湖衙门。
事后猜测得知事实的三号,却是不敢如实上报,因为那样就意味着他那次任务失败了,彻底失败了。
他虽杀了三十三号,立了功,却也瞒报了事实,欺骗了老阁主,甚至逼急了三十三号使其鱼死网破泄露了隐杀阁的情报,让隐杀阁陷入了立阁以来从未有过的大危机。
在冷漠的隐杀阁里,本就没有将功折罪的说法,而且是这样的大罪,那就只有死,而且是死得异常痛苦煎熬!
“三十三,你是唯一一个曾让我感到恐惧、窒息、绝望,无法战胜的对手,也是此生我最敬重、最佩服的一个对手!你在此安息吧,你要守护的那个女孩她过得很好,你也没有打扰到她,始终没有打扰到她的幸福!”
三号根据当初的相关情报,特别是某些细节之处,分析推测出了事实,他已十分肯定三十三号当初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远远守护住徐记包子铺卖包子的那个爱笑的女孩。
至于三十三号是因何缘由而十分在意那个女孩,如此不计代价的守护之情,三号做过很多推测,却是永远无法得知哪个是正确的,又或者都是不正确的。
真正的答案只有死去的三十三才知道吧!
另外,三十三号还有一个令三号心中折服的,就是凭三十三号超强的布局谋略头脑,他有的是方法轻易占有那个纯净的女孩,并且让那个女孩心甘情愿,死心塌地跟着他、喜欢他。
可三十三号没有那样做,他始终远远观望、守护,怕打扰到她生活的幸福!
因为三十三号是怕作为隐杀阁杀手,接近那个女孩后,有朝一日会给她安宁美好的生活带来毁灭,他不敢去赌!
三号大老远将三十三号的骨灰带来故意埋在这有她的地方,本来很想告诉那个女孩三十三号对她所付出的一切,让她能够知道、感恩、铭记着他,但三号知道,这绝非三十三号所愿。
“我知道你守护她的方式,是默默的,不想打扰到她!特别怕打扰到她的安宁与幸福!”三号向着三十三号的坟前深深鞠了一躬,心中也释然了,那就不告诉那个女孩吧,让她如常平凡美好地生活。“我也该重新开始,去寻找我活着而非三号活着的意义,去好好过我的生活!”
“再见,三十三号!”
只见那默默的土坟前,那木牌凛凛而立,那个令人敬意的“护”字,无声无息于天地间。
其实只因为,每次清晨他打开窗户,透过那些树枝,他就会看到那位少女脸上纯净的笑容。那是他所在黑暗冷酷世界中从未看到过的最美的生命光亮,是活力,是快乐,是温暖,是满足,又或是希望。
他要护的,从始至终,不过是她那善良的,干净的,发乎于心的,不被他打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