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沉了半晌。
唐允道:“走吧。”
我记得上一次回梦海,为了躲避庄既醉意外跑到了这里,那时入目是一片破败景象。现在再看,居然整洁有序,甚至连墙上、栏杆、屋檐等处剥落的色彩都被重新图画了。我慢慢走着,惊讶道:“是谁,居然修缮了此地?”
唐允用手捏了一把大门,“朱漆未干,必然是才装饰不久。”
墨青对唐允道:“怕不是你安排的人。”
唐允笑了笑,“我的人都在外面,防止有人赶在我们之前偷偷进入此处,哪有闲空收拾这里。”
墨青道:“那会是谁?”
我推开门,“进去看看再说。”
“小心!”
唐允一把把我拉到侧边,我在转身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一柄绿色尖刀“嗖”地飞了过去。赤鸮没见过世面一样,喊道:“绿色的剑!”
话音未落,那柄尖刀在空中直愣愣转了个弯,重新飞了过来,赤鸮吃惊的张圆了嘴,“哇!”
墨青一把捏上他的嘴,“安静。”
孔宾的扇子已经打开,尽职尽责地挡在墨青身前。唐允虽然不动声色,但我知道他已经捏剑在手了。绿色尖刀在空中直飞,不知道该进攻哪个,就直直地飞进门内,化成了那个一身绿衣,手持尖刀的女子。
“你们来此处做什么?”
我笑道:“蓝魔族一别,不过一天,怎的?姑娘已经忘了我们了。”
碧玉道:“自然记得。你们来此可是取仙灵?”
“正是。”
“那赶紧的。”碧玉说话急躁又狠戾。
墨青因方才那一吓,话中带刺道:“你不是去找你的红郎了,怎的到这繁华殿当了门卫了。”
碧玉神色狠辣,她投过一个眼神,“红郎就在此处。”
墨青明知故问,“那他呢?怎的没见着。可不是被你吓得藏起来了吧。”
“找死!”碧玉话带狠戾,出招更辣,话音未落尖刀已经挥到墨青眼前了。
墨青动也不动,孔宾举扇挡下一击,反手就扣。还没等碧玉接下这一招,孔宾的第三招已经蓄势待发了,他右手微微一转,扇子贴了女子的右肩就横扫过来。碧玉被他的出招变招的迅速和他自身的勇力吓到了,心中一怵,动作上即刻慢了半拍,所以,被孔宾的第四招刮破了脖颈。
碧玉倒退三步,摸一把脖颈,一手血。她眼中红透,发狠道:“敢伤我!”
孔宾抱了扇子,被她一呵斥,带了歉意道:“对不起。”
但是碧玉再次出招时候,他依然认认真真跟她又打了起来。
我和唐允站在一边,墨青肩头带了赤鸮站在另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
孔宾都没有打完一套,碧玉又输了。碧玉调整了姿势,“再来!”
墨青看不下去了,他讥讽道:“别比了,七招都接不下来。结局已定,徒然费这把子力气做什么。”
碧玉狠狠地挖他一眼,“多管闲事。”
墨青对了我和唐允,哼道:“你看看,跟我的部将打,还说不关我事。岂有此理。”
我笑道:“今日可遇见比你更狠的主了。”
墨青摸摸下巴,“太野了。”
赤鸮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手指,叼在嘴里抖着双腿道:“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太彪了。”
话音未落,碧玉手中的尖刀擦了赤鸮的脸就飞过去了,将赤鸮叼着的手指整齐斩断。赤鸮一惊不小,嘴里剩下的半个都掉了。方才,要不是墨青及时躲避,那把尖刀斩断的就不是那根手指,而是透胸而过了。
墨青生气了,他都不用回头,一把拿过下属扛着的刀,反手就劈了过去。只听一声脆响,碧玉用尖刀扛下了墨青的刀劈。墨青嘴角一勾,虚晃一刀后直取她的命门。女子招架不住,吓得退入门中,抬手一挥,就想关门自保。墨青一刀劈开半关的大门,一脚踢去,把碧玉结结实实从大门踢到了大殿深处。
赤鸮助威道:“唔——太厉害了。”
我只看到一个碧绿的身影“嗖”的就没影了,不免有些怜香惜玉起来,这得多疼啊。
墨青把刀往肩上一扛,大摇大摆地往大殿走去。我和唐允跟在后面,我摇头道:“墨青真愣啊。”
唐允道:“毕竟有压倒性的武力,怕哪个。”
墨青回头道:“还是你懂我。”
唐允笑道:“你小心点,这一脚虽然重,踢不死的。”
墨青道:“当你的力量处于绝对碾压地位时,你还怕一只蚊子嗡嗡。”
赤鸮双翅一拍,“对,拍死就是。”墨青替他出了恶气,他现在很是痛快。
墨青站在大殿中央,“你们地图上显示在这儿?”
唐允拿出仙灵图谱,展开一看,“是在此处。”
“那为何一丝感应都没有?”我也很纳闷。
唐允道:“不急,慢慢找找。”
“有人隐藏了灵气,你们自然找不到。”大殿后面一袭绿衣拄了尖刀站了起来。
“是谁隐藏灵气,意欲何为?”唐允问道。
碧玉擦一把嘴角的鲜血,“这你得问济世天尊和庄既醉。”
唐允和我交换了神色,原来竟真的是他俩。
“现在传书吧。”我提议。
唐允点头,刚要从怀里拿他的符信,碧玉道:“不必忙了,庄既醉就在这繁华殿。”
我环顾四周,没看到人影,却看到整个大殿都色彩鲜亮起来,跟我以往梦中梦到的繁华殿几乎一样。我心中明了,原来是他修缮的。只是他去了哪里?
我喊道:“庄既醉!出来。”
大殿空旷,回声飘荡。好一会儿,庄既醉都没出现。
碧玉道:“你们四下找找,他方才还在后院忙活呢。”
我和唐允从大殿后门绕出去,走过一个三进院落,到了后花园。庄既醉正倚在塘边的一株垂柳下,睡的正酣。身边放着漆桶,一身斑驳,鼾声震天。
墨青掏掏耳朵,对唐允道:“原来这预山是他装修的。奇怪,他是怎么躲开你我设在梦海的层层看守进来的。还有你!”说着把刀从肩膀上抬起,直指碧玉。
碧玉方才被他踢的狠了,这会了见了身前的忘情刀,不免胆颤。她脚下不由倒退,道:“我恰好碰到了回梦海的庄司长,是他带我进来的。”
墨青笑道:“看来,只能把庄大司长叫起来问话了。”
墨青把刀横过来,准备去拍庄既醉的脑壳。
庄既醉怎么说都是我的属下,怎能在我的眼皮地底下被墨青教训。所以,我运足力量,为庄既醉下了一个保护罩。墨青的刀打在保护罩上,“叮铃”一声。
墨青没有打中,对我笑道:“你这是何意?”
我撤去保护罩,蹲下来叫醒庄既醉,“没什么,就见不得你打他而已。”
庄既醉朦胧睁开眼,“殿下?”
“快起来,怎么睡在这里了。”
庄既醉被我搀着,起身笑道:“累了。”
我看他脸上沾了点点油彩,心疼道:“修缮这里做什么,瞧你,花猫一样。”
庄既醉放眼远视,满眼回忆,他叹道:“毕竟往事,可堪回首啊。”
我失笑,“看你不正经惯了,突然这般念旧,起一身鸡皮疙瘩。”
庄既醉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着急道:“对了,你们找到仙灵没有?”
墨青冷冷道:“藏的那么严实,谁找得到。”
庄既醉这会儿才看到站在身后的墨青,他嘻嘻笑道:“吆,魔君也来了。还带了右使大人,嗨,好久不见啊。你看,还有这许多随从,排场不小啊。”
墨青把刀重新扛回肩上,神色傲慢,“三界之内,数你话多。不累啊。”
庄既醉扬起一个笑脸,“呼吸一刻不停,不也没见谁喊累。如果把说话当呼吸来看,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哪里会累。”
墨青鄙弃道:“强词夺理。你这样很危险的。”
庄既醉嘿嘿笑道:“所以我仙术好啊,八九成的仙魔都打不过我。我还跑得快,那一两成的仙人想追着我打都打不着。”
墨青无语。他看庄既醉不顺眼,就懒得跟他啰嗦了。他转身道:“走吧,别磨蹭了。”
庄既醉犹自乐道:“你看——”
唐允打断他的话,“差不多了,赶紧去前殿吧。”
庄既醉对唐允还是充满敬意的,就算当年唐允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长生帝君,见了庄既醉就想跑的时候,庄既醉也是对他带了三分恭敬。可能是当年的长生帝君的威势和云浮的感染有关吧。所以,这会儿庄既醉跟在我和唐允身边,恭敬地笑道:“一会儿还要辛苦殿下了,取血——”
唐允皱眉,不悦道:“谁让你设定这般锁钥的?”
庄既醉听他口气生硬,笑容不免一僵,“明允真人,我们这也是为了安全不是。您知道这灵台剑和方寸刀是最关键的两处封印,不加强防范,很危险的。”
唐允道:“云浮黔驴技穷了?那么多锁钥之法,就想出这个!”
“这不是保证一定是殿下前来,才能打开么。”
“为何不用我的鲜血?”这估计才是唐允真正想问的。
庄既醉笑道:“真人,您是守护神,您的血液不具有殿下的创世力量。所以,思来想去还是选了殿下的血液。这样一来,这锁钥既有殿下血液的能量,同时也由此祭奠取个创生的好兆头。”
唐允不免仍是吃味,“这次就算了。以后再做这般重大决定,告诉我一声。”
庄既醉笑道:“好,那您可得保重才是。当年我们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您还没化生出来呢,想跟您汇报也没办法不是。”
墨青在前面噗嗤笑了,他回头道:“明允真人啊,就算太阳也有照不到的地方,你这样差不多了行了。”
唐允道:“我也不过是管我想管的事情。”
墨青突然感喟:“活在世上,有多少事是顺心如愿的。”
唐允深深看他一眼。墨青察觉,转而换上一副痞相,“我说庄既醉,你说庄既醉,你怎么进了这预山的。我和明允真人在梦海布置了那么多人马,愣是没发现你。”
庄既醉嘿嘿笑道:“魔君,这梦海里的”秘密多了去了,您不知道正常。”
墨青扬眉,“那庄司长又如何得知的呢?”
庄既醉看我一眼,笑的高深,“自然是听云浮君讲的。”
墨青对唐允笑道:“你那个得意门生云浮君,怕是专门为你俩收拾场子的吧。七万年前给你收拾一场,七万年后给三儿收拾一场,你说你们怎么这么幸运。”
唐允道:“得道多助,天理如此。”
墨青被他呛了,转头向前,酸溜溜道:“再一再二,再三的时候怕就没这般幸运了。”
唐允微微一笑,“灭魂不也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我很好奇,他为何不去辅佐穆青?”
墨青目露凶狠,握刀的手极力压着想挥刀过来的冲动,“不该管的事少操心。”
唐允含笑,定住脚步,望着即将进入的大殿,对我说道:“一会儿小心一点。”说着不忘眼神示意我危险的来源。
我知道他说的事碧玉。碧玉这会儿落在最后,慢慢跟着。如果不是害怕墨青,她估计早跑最前了吧。
庄既醉笑道:“怕哪个,这两柄尖刀不过是取血用的,又不是看守的怪兽。”
我心想,你没看你身后那个穿绿衣服的,一直都气不顺。
庄既醉来到往日我接待宾客和占卜的座椅前,从怀里摸出一只纯金质地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轻唤:“绛红,出来吧。”
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庄既醉捧起一张笑脸,“可能是睡着了,他比较爱睡。”他提高了声音,“绛红!在哪儿呢!”
一样静悄悄的。
墨青笑出声,“丢人啊。”
赤鸮方才吃饱了,歪在墨青肩膀上睡了一会儿。这会儿被庄既醉吵醒了,他伸伸懒腰,睡的意犹未尽,“你们在找谁?”
墨青看着碧玉,好笑道:“找她的相好。”
碧玉被他看的发怵,胸口隐隐疼痛起来。她从未吃过这般大亏,如果不是胸口的玉佩替她承担了一部分力量,她这会儿估计已吐血身亡了。她不由得摸上了胸口,摸上了那枚贴身放着的玉佩,那是当年他们琴瑟和谐时候,绛红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她一直放在身边,让它陪她在蓝魔族度过了难熬的日日夜夜。可现在——
她心下一沉,暗叫不好。她急忙从怀里摸出那枚玉佩,托在手上时候虽是巴掌大的完璧,可玉佩上已经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粗纹细纹。一声脆响过后,整个玉佩响起了连串的叮噔声,碎了。
碧玉难掩悲愤,她凶狠又胆怯的望向墨青,“他是我的相好,墨青可有办法唤他出来。”
墨青在她仇恨的目光下,淡然地像看好戏一样,心情还有点愉悦,他笑了起来,逗了逗赤鸮,道:“阿赤,她居然问我有没有好办法。”
赤鸮不知从哪里又摸了吃的出来,他停下吃的动作,认真地对碧玉道:“你这女子,定是不知道我家主人的厉害。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想不出来的法子。”
碧玉眼中燃起希望,“魔君有何高见。”
墨青看着她爱恨交织的双眸,笑地恣意,“好办,杀了你他自然就出来了。”
碧玉见他当了自己的面,笑意盈盈地说着这般血腥残忍的话,怕的双腿一抖,全身跟着抖了起来,“魔君!”
见碧玉被吓得一脸煞白,墨青很是满意。庄既醉忙一把拉过碧玉,解围道:“碧玉啊,你不要心急,我再唤他几声。”
碧玉含了眼泪,喊道:“红郎!你出来。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知道我不该杀了她们,我早就后悔了。红郎,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你出来吧。”
我一脸震惊的看着碧玉,原来他们之间的故事这么长。
庄既醉带了无奈,安慰道:“你也是!你这脾气啊。”
赤鸮打个哆嗦,“原来是怨偶啊。”
碧玉眼带杀意,“我们不是怨偶。我们曾经也是琴瑟和鸣,人人称羡的一对。”
赤鸮有墨青做后盾,也不怕她,“你也说是曾经,可知我说的不假。”
碧玉红了眼睛,一把抛了尖刀过来。
“找死!”墨青从牙缝里挤出这俩字,话音未落,碧玉已经被弹回来的尖刀插到了胸口,鲜血汩汩涌出,浸湿了衣衫。她的血也是绿色的,把一身绿衣染的更加鲜亮了。墨青还要再打,我忙道:“手下留情!”
“留她做什么。”
“她毕竟看守了几万年的封印,饶她不死吧。”
墨青收刀,“暂且留你狗命,再敢出手,谁求情都没用!”
碧玉咬牙,拔出胸口的尖刀,喘息着咬牙不语。她还不想死,所以不敢再次激怒墨青。
墨青冷冷道:“绛红,滚出来!今日这般大事,可是你能为了儿女私情躲起来的!再不出来,我打也要将你打出来。”
墨青肃穆威严,语带杀机,况且他的作风大家早有耳闻,说到做到,狠戾非常。是以话一出口,我就听房梁上扑簌簌几声,是绛红被吓软了踢腾下来的灰土。
墨青抬手一道黑色亮光,打在大殿房梁上,除了积灰扑簌簌落下来之外,还在房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庄既醉心疼道:“这可是昆仑山上数万年前生长的参天巨木啊。”
墨青见一击未中,接连施展第二招第三招。
引得庄既醉高一声低一声的喊着,“魔君,住手啊。唉!魔君啊,这可是上古之物啊。殿下啊,这是咱们的资产啊,您快管管啊。”
墨青这般只要结果,不管破坏的作风,我也很是不满,毕竟砸的是我家。我捏一个蓝色仙术阻挡了他的第四招,墨青嘴角一勾,一并打出了三四点黑色光芒。我没想到他忽然换了招数,急忙应变,堪堪接下了。谁知道在我跟着变招的同时,他已经打出了下一招,黑色光芒散如箭雨,一齐射向大殿屋顶。我弹飞在半空,结一个屏障,挡住了所有光芒后,捏一个诀,黑色光芒慢慢聚拢捏团,弹回去给墨青。
墨青在我专心捏团的时候,换了一招,绕过我直接飞到了房梁上。我捧了那团魔光,不敢去打他,毕竟威力巨大,打过去怕伤了我家房梁。
方才我想捏成团再还给墨青,就是因为大家站了一地,我怕误伤他人。这会儿墨青虽然只有一个在房梁,但我更不敢出手了。是以,我捧了那个魔球,愣在了半空。
墨青笑弯了腰,“三儿,你知道你为什么打不过我?”
我不想说话。
墨青笑道:“顾忌太多。”
唐允这会儿已飞到我的身边,右手一抹,那团黑色魔光便如泄了气的气球,瘪了,然后消失了。
墨青鼓掌道:“好样的。”
他站在房梁上,肩膀一耸,赤鸮就飞了出去。墨青道:“你俩还跟他玩吗?不玩的话我可把他揪出来了。”
“你注意点我家东西。别弄坏了。”
墨青一笑,“我尽量。”
墨青双手变换,在我等的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他突然半蹲下来,一把拍上房梁,黑色的火光沿了房梁火速蔓延,不久后遇到横木,转而向左侧蔓延开去。赤鸮等在房梁另一侧,随着火光变换方位。终于他瞅准时机,扑向大殿左侧的一根房梁上,抓了一个一身绛红衣衫的人出来。
“啊!放开,放开!”
赤鸮这时已化成一人多高的巨鸟,翅膀展开足足三米多宽,他就那样闪着翅膀,停在半空,等墨青的话。
墨青看一眼扑棱不止的绛红,鄙夷道:“像什么样子。扔他下去!”
赤鸮听话地当即一松爪子,绛红就“啊”着下去了。
碧玉忙飞身上前,接住了他。她双目含情,“红郎。”
绛红听的一哆嗦,在她怀里挣扎着,“你放开!你这个恶魔,你放开。”
碧玉满目委屈,“红郎,你怎可这般说我。我不过是爱你太深,如何成了恶魔。”
墨青示意孔宾,孔宾一把拉起绛红,“起来。啊!”
孔宾缩回手,发现手臂上一条十厘米长的刀伤,是碧玉拿刀划的。“谁也可想从我这里带走他。他是我的!”
孔宾憨直道:“谁还稀罕!”
碧玉被他一呛,转而白眼道:“我稀罕。”
绛红在她怀里哆嗦了好几哆嗦。庄既醉叹口气,“碧玉啊,先让绛红完成任务吧,不然他离不开这里。”
碧玉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绛红一得了自由,急忙跑到庄既醉身后,“庄司长,救命啊。”
庄既醉可怜的看他一眼,伸出右手,“来吧。先完成任务。”
绛红化成一柄通体血红的尖刀,停在了庄既醉手上。
庄既醉捧过来,“殿下,辛苦您了。”
我拿起那把尖刀,眼光不忘扫一眼碧玉,她眼中燃烧着熊熊不灭的嫉妒之火。唉,这性格也太极端了。
我拿刀比划着,同样的场景,我不免想到了当是碧玉迫不及待的自己插到了我胳膊中的场景。
见我许久不动,唐允心疼道:“没事,忍一忍就好了。”
我笑道:“不是我下不去手,是这柄刀在抗拒。”
唐允笑了,“这一对尖刀道是有意思。”
我用力往自己胳膊上插去,可是绛红尖刀却憋足了劲往后撤。墨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突然出手:右手按了我的手,左手托了我的胳膊,使劲压了下去。
我虽然怪他莽撞,但好歹也算帮忙。无奈绛红尖刀却铁了心不见血腥。所以这会儿虽然墨青两手分别按了我的手和胳膊,绛红却弯起了刀身,愣愣地避过了插到我胳膊里的力道。
墨青看笑了,他松开托着我胳膊的手,弹了弹刀身,“这刀。”
庄既醉看急了,他忙挤过来道,“绛红,你干什么呢!”
刀里声音传来,“庄司长,我——我害怕!”
我端详着尖刀,不由自主地轻叹。
庄既醉冷汗满头,他尴尬的对我笑笑,“殿下,一点小事故,您别急。他本来不这样的,是个温文尔雅的好男儿的。”
唐允道:“打晕他吧。”
刀在我手里一震,“不要啊。”
墨青烦了,“你到底要怎样。”
刀吞吞吐吐道:“庄司长,我其实只有一个请求。完成任务后,请您保证我的安全。我——”
庄既醉扫一眼目眦尽裂的碧玉,“你放心。”
碧玉上前强夺尖刀,歇斯底里,“原来你这般看我!”
尖刀吓坏了,一个劲儿地往我袖子里钻。碧玉被庄既醉拉住了,唐允也从我袖中拿出尖刀,柔声道:“我来吧。”
我点头。唐允拿了尖刀,在我胳膊上一划,尖刀的刃自己卷了起来。再划,卷的更厉害了。
唐允憋不住,笑了。
墨青道:“从没见过这么费劲的刀,明允真人,给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刀一听墨青放狠话,有些怕了,“魔君要怎样?”
墨青咬牙道:“打死你。”
刀愣了一愣,转而幽幽道:“也好。”
碧玉在庄既醉手中挣扎道:“红郎!你不要想不开啊。红郎!”
刀一听她呼唤,心更铁了,“魔君,您动手吧。”
他这么决绝,反而把墨青给难住了。因为他不确定打死绛红后,他这刀身会不会随之魂飞魄散。
庄既醉提议道:“绛红,你先别冲动。真人,先把绛红打晕吧。”
唐允觉得主意不错,没等绛红反对,袍袖一甩,一阵风过,刀没了动静。
唐允拿了刀,温柔的切上我的胳膊,他眉头皱着,看那血红的鲜血沿着同样血红的刀身流进了底下的金杯中。还差一点就满的时候,唐允依然像上次那般,施法将刀身上的残血逼入杯中,杯子满了。接着,刀在唐允手中一闪,谁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刀消失了。
碧玉惊呼,声音尖利,“红郎!你把我的红郎弄哪儿去了。”
太吵了,墨青厌烦地甩出一个法术,碧玉就蔫了下去。庄既醉得了空,终于松一口气,“早知道早点打晕她了。”
唐允对庄既醉道:“绛红我先收着,得空给你。”
庄既醉笑道:“您自己看着办就是。”
唐允转而向我,开始吧。
墨青这次集中精力备战,生怕魔灵又被唐允抢了去。
唐允微微一笑,开始作法。这次他没有为难墨青,等大家都拿走了各自的灵力,庄既醉道:“恭喜殿下,恭喜真人。”
墨青扛着他的刀,“怎的不恭喜我啊。”
庄既醉憋出一丝笑,“不知如何措辞。”
墨青哼一声,他的目的已经完成,也不多耽搁,大摇大摆的走了。
“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孔宾忙行个礼,捧了扇子跟在墨青身后。
赤鸮回过头来看我,我不明所以,但还是微微笑了笑。
赤鸮回过头去,不知道嘟囔了什么,就看到墨青一把弹上他的鸟嘴,训了几句。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所有的灵力都回来了,不知为何突然有一丝失落。
唐允道:“我们回西海吧。”
庄既醉道:“在此不也很好?”他真的很留恋此处。
唐允道:“此处闭塞,眼下还不宜长久在此。你可继续装修,有朝一日,可能会用到。”
庄既醉道:“遵命。”
唐允从袖中摸出那把昏厥的尖刀,吩咐道:“还把他藏起来吧。”怪可怜的。
庄既醉看了眼伏在地上的碧玉,眉头紧皱,“她怎么办呢?她要是问我要起人来,如何是好?”
“说我带走了。”
“好。”庄既醉回答的爽快。
不久,我们就到了西海。
走在西海的大街上,我心情愉悦,好久没这么放松了。
“三公主,明允真人。好久不见啊。”
我寻声望去,原来是宗悦。他正斜倚在窗口,剥莲子吃。
“你怎么在西海?”我问道。
宗悦扔一颗莲子到嘴里,“还不是我那表兄想老婆了,他又不放心我自己在天庭,非要拉我同来。”
我走到窗下,“那你好好吃吧。”
宗悦笑道:“既然到此,何不上来同坐?”
我心想,待会儿还免得了跟你同坐吃饭?于是就回绝道:“不了,事务繁忙。”
宗悦飞身下来,凑在我俩身边,“有何要事?我去帮忙吧。”
我冷冷道:“不必了。你这身形单薄也做不了。”
宗悦不服气地指了唐允道:“他就多健壮了?”
唐允白了他一眼,“你有没有点数。”
宗悦笑着捏一把他的胳膊,道:“看着瘦,一身精肉啊。”
唐允拂下他的手,“拉着我用步云术,飞也似得走了。”
宗悦落在身后,笑道:“喂!你俩怎的这样,咱们好歹也是亲戚啊。”
回到真君府请了安,我就直接回到了离火殿。星儿和小凡各自汇报过后,我对近来的事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我那二哥帮了大嫂打理西海事务,倒也尽心,只是偶尔还是忍不住服食醉仙草。冯壬仙人在天界竞技盛典中一让成名,现今在仙魔两界人气高涨,到处开展活动,经常有忙不过来的事务,会招冯涧前去帮忙。
“只怕没什么好事。”
星儿道:“现今二太子妃可是红人,仙魔两界莫不交口称赞,回到西海时候,腰板儿绷直,那下巴恨不能戳天上去。”
小凡道:“正是呢。他还安排韵儿回来发展同党呢。可是嚣张。”
我笑道:“韵儿呢,把她叫来。”
星儿答应着去了。一会儿功夫,韵儿到了。我临走前已托付大嫂悄悄地安置他的父兄,但对外依然不动声色。韵儿也早听父兄说过此事,所以也放下了心。“听说二太子妃让你发展同党?”
韵儿道:“正是。”
“照她说的做就是。”
“是。公主。”
大姐在门口笑道:“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
我闻言起身,小凡忙跑上前开门,“没什么,不小心关上了。”
大姐斜眼睨我,“跟我还耍滑头。”
我笑道:“大姐夫呢?听说他忍不了相思之苦,特意从天医院跑了西海了。”
大姐道:“少提他。”
我一听苗头不对,笑道:“可是吵架了?”
大姐拿了团扇,一拍桌子,“宗悦那孩子,也不是我愿让他跟着正意,关键是他满腹坏水,我怕带坏了你姐夫。”
原来是为这个。我笑道:“大姐夫那么大个人了,早定性了。”
大姐道:“我听正意说了,你们在天界见过他,你也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我怎的能放心。”
我看一眼唐允,“方才还见到了。”
大姐惊道:“他跟来了?在哪儿?”
“大姐,你别激动啊。他不在家里,在路边的茶楼呢。”
大姐想了想,“不行,我得想法撵他走。”
我见大姐在屋里团团转,拉住她道:“宗悦跟了大姐夫学医,这是普贤帝君批准了的。为了仙魔交好,短期内不会更改。”
“我去求温老爷子,让他去魔界劝说一下正意的姑母,带宗悦回魔界。”
“没用,让大姐夫带宗悦的就是宗悦的母亲。他想让大姐夫替他好好管管宗悦。”
大姐跌坐在椅上,无可奈何,“可我也不能这么看着他俩在一起。我这老是不放心。”
我看她着急,揽过她的肩膀,“我出个馊主意,大姐不妨住到天界去吧。”
大姐脸一红,“我也不是没想过,就是怪羞人的。”
我笑道:“羞人也总比徒劳的担心好。”
大姐心里计较既定,她起身道:“那我回去安排安排了。”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温正意一听宗悦也跟来了,在家里坐不住,赶忙到街上去找他。大姐不忿,又哭哭啼啼跑来找我。
我心里感慨万分,都说爱情最是磨人,此言甚是不虚啊。
唐允道:“我们一起去找吧。”
走在大街上,碰到了买菜回家的展扬,展扬见了我们,笑道:“长公主、三公主、明允真人,好巧啊。”
大姐没心思和他寒暄,直接问道:“可见过温仙医。”
展扬将两只手中的菜合到一只手上提了,指着前方道:“那不是。”
大姐回头一瞧,正看到温正意带了宗悦往这边走。他看到大姐,颇为尴尬,“麟儿,没想到阿悦在天界无聊跟了来了。呀,小妹和妹夫也回来了,我说今儿天朗气清的,端的是个好日子啊。你看,咱们一家人可是都凑齐了。”
大姐拿了团扇,冷哼出声,心道:今儿个是你挨打的好日子还差不多。
宗悦知道大姐不开心,他也不在意,依然学着墨青一副痞相。墨青健壮的多,那副样子做出来委实有些骇人,但是宗悦修长俊俏,做出那副样子就有三分婉媚了。再加上他薄唇瘦脸,一双丹凤眼,带了三分魔性的样子倒有三分养眼。所以路过的西海子民,有不少掩了嘴窃窃私语的,“瞧瞧这个公子,这一身风流俊俏,别有一番风味啊。”
“对啊,对啊,让人一看就有一股保护欲。”一个姑娘在旁边雀跃的跳脚道。
“没看他还带了三分邪性吗?你兜不住。”有人劝她。
“切,怕什么。追求的就是刺激,纵然虐我千百遍,我待他情谊不变。”
“世风日下啊。瞧瞧这些丫头,魔症了不是。”一个荷担老人从身边摇头过去了。
宗悦听着旁人议论,胳膊靠上温正意肩头,对着那边的一溜人微微嘟嘴一笑,瞬时就引炸了全场。
“天呐!他对我笑了。”
“胡说,明明就是对我笑。”
“行了,他就是随意一笑。”
“你就是嫉妒我。”
“得了吧。”
“二丫,看什么呢?回家吃饭了!”
“你妈叫你呢。”
“再看一会。啊!妈,轻点,轻点。”
大姐耳听议论,不由得撇嘴,道:“妖孽。”
宗悦在人声鼎沸中还是精准的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他笑弯凤眼,“嫂子,好久不见啊。”
大姐心中不悦,但还是做出一副嫂子的架势,“听说你近来在天医院跟了你表哥学医,学的怎样?”
宗悦笑道:“表哥医术精湛,阿悦这些日子勤学苦练,也不过才学了些皮毛。照这速度,怕是没个三五年学不好。”他边说边看大姐的神色,满意的看到大姐的脸色黑到脖颈后,欢快地笑起来,他一把揽了僵冷的温正意,“表哥,你说是不是。”
温正意挤出一丝笑容,心惊胆战的说道:“麟儿啊,这医术——它确实不好学。你看这——其实我是有补贴的。教自己的亲戚,天界还开补贴,赚了呢。”
我抿着嘴,看温正意竭力宽慰大姐,生怕一个伺候不好,这个火山“砰”地炸了。
宗悦看我憋笑憋的辛苦,施施然凑到我的身边,“三公主,今日去你家吃饭,怎样?”
我借此机会,捧腹大笑道:“瞧你这小鸡仔样,哈哈,去吃饭岂不是就能帮个人场,你能吃的了什么啊。”
宗悦也笑的开怀,他弯腰道:“吃不了我打包。哈哈。”
温正意和大姐看我俩笑的开怀,不由得同时说道:“怎的笑成这样!”
我擦了擦眼泪,“大姐,你看宗悦这样,像能吃饭的嘛,他也就啃个瓜果梨桃的应应景吧。”
宗悦拉了温正意道:“姐夫,你小姨子还看不起我,你跟她们说说,我这些日子在天医院还是挺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