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不情愿的被拉去参加完小学同学聚会回来,跟最后一个人告别之后,莫名其妙的想到一句,故人好比庭中树,一日更比一日疏。被老妈敲我的头,年纪轻轻就开始感叹这一句,还让不让老年人活了。没事胡思乱想什么。
其实这样的感叹跟年龄无关,不过是走着走着忽然有一天想要回头看看,然后发现原本走在你旁边的人,或者说,你以为走在你旁边的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每一次的同学会,都会让我无数次怀疑自己的记忆,曾经是那么亲近的人,却前所未有的感到陌生,好像从未相识,可是当年的影集日记同学录,都在可恶的提醒你,你们曾经是多么要好的朋友。
当年老实沉默的小同桌,平日里话都不太说几句,主动开口的时候会脸红。握着一罐啤酒,顾不上擦掉嘴角的泡沫“我跟你们说,西直门外那个皇冠酒店知道不,是我兄弟开的,你们来北京一定找我,免费住。”然后“顺便”提到了他在帝都认识的神人,是满族正黄旗,本该是什么什么贝勒。他们的关系多么要好,好像每天都穿着同一条裤子。
当年跟我喜欢同一个男生的女孩子早已嫁为人妇成了全职太太,深情的讲述她和那位富二代的感情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我们这些苦命的上班族呲之以鼻,女人啊,自己再优秀,奋斗多少年都没有用,不如嫁个好人家。
当年一起在雨里疯跑,捉青蛙捕知了,潜进莲花塘拔莲蓬弄得一脸泥的女生穿着高档的时装,带着一脸骄矜的笑容坐在一边,在服务员俯身清理她桌侧的时候,带着嫌恶的表情皱起眉头。
他们说,当你成年,毕业,工作或者成家,你身边最好的还是年少的朋友,因为长大之后的友谊已经参杂了现实和利益,永远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的纯粹。这是我从小到大听过的话。
可是我分明更加喜欢长大了之后,已经不那么纯粹的友谊,越成熟越不容易交到知心朋友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们的选择,已经不仅仅是放学后一起回家,一起去看喜欢的男生打篮球,或是一起被某个老师罚站偷偷说她的坏话。而是在用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开始默默衡量这个人,看看他是不是像你一样,讨厌大话和吹嘘,是不是像你一样赞同自食其力,是不是像你一样对所有靠努力换来的工作报以同样程度的同情,看看他是不是像你一样,即便承认这世界有百般不好千般不是,却依然一如既往的热爱它。
这样带着现实的感情其实别有一番美好的韵味,像是红烧牛肉中的肥腻香气中一股清新的茴香,像是杜松子酒喝到最后,一口酸爽透心的柠檬。像是将玲珑剔透的琉璃换了玻璃,不再光鲜明亮鲜艳诱人,却是触手可及的温热和踏实。
我们不会再在体育课上疯跑追逐,而是我虽然知道你跑不快,还愿意停下脚步陪你走一程。
我们不会毫无芥蒂的相对傻笑,手拉着手一起上课放学,而是无数次争锋拌嘴之后,依然觉得你是我欣赏的人。
不会百无聊赖的一起玩游戏看电视剧一下午,而是明明知道我们是争分夺秒的竞争对手,还是忍不住想要跟你坐下来喝一杯茶。
现实就现实吧,没什么不好。
至少我不用在你面前藏起自己的刻薄,懒惰和偶尔的悲观。至少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作天真,勤勉和治不好的拖延症。
最好的友情或者爱情,不是我并不需要知道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而是明明知道,你所有的弱点和缺点,还依然愿意跟你在一起。
所以啊,我年少时期的老朋友,
我如何舍得与你重逢,宁愿我们再不相见。
用当初的青涩懵懂,用当初的天真年少,用当初拜过把子插过的香炉留在你心中。
那是我们永远不能回去的年轻。是一块已经被尘封无法追回的琥珀。
也好比再见过你,尴尬的发现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南辕北辙,在最后告别的时候说“再联系,改天一起吃饭”的时候心底叹一口气,想着多好,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