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人能够告诉你他对你的经历感同身受，即便他可以这样讲，他也只是想给你一个安慰罢了。

  所以陈婉璐没有对李枫说过“感同身受”。

  从儿时，到少年，再到青年，再逐渐奔向老年。我们一生的路上，与无数人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有的平凡浅淡，有的刻骨铭心。而我们从未真正细数过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失去他们的，是从什么时候断了联系，从什么时候变得从未相遇的样子。

   而李枫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像是一个漂泊多年在外的浪子，回到亲人的身边一样。他见到陈婉璐就会感到心安，同样的他也知道，他的出现也预示着危险的靠近。

  黑的那几年不是你想走出来就任由你走出来的，电影里面他们说那叫“身不由己”。

  李枫看着窗外匆匆的行人，又看看坐在对面流着泪的陈婉璐，他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服务员说：“不好意思，这里可以吸烟吗？”

  “对不起先生，这里不可以。”

  “好的，抱歉。”

  他双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两条腿，深呼吸一下。

  “小璐，你听我说完吧！好吗？”

   他像是一个罪人，在祈求眼前的人原谅。哦不，也可以说他就是一个罪人。

   陈婉璐擦擦眼睛，一口气把杯子里面的咖啡都喝了下去。狠狠的说：“继续。”

   他也喝一口咖啡，平缓一下他的情绪。又环顾一下周围，那感觉像是一个窃贼。

   “没有人会相信我所有刚才说过的话，你看你也是吓到流泪，对吗？”

   他真的是经历了太多，当他在她面前讲述这些的时候，是那样的镇定自若，完全不怕她出卖他，或许他也只是装出的那副样子，可是，他装的那样逼真，而又那样可怜。

  “我知道现在的你心里一定在想我为什么在这样子的时候还要回来找你。你也一定在想要不要报警，要不要出卖我。没有关系，你所有可以想到的，你都可以做，我这次只有一个请求来找你，那就是帮我照顾我的弟弟，他是我不顾一切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动力，他现在是我的全部，也可以说是我们家的全部。”

  他讲到他弟弟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看到他眼里溢出的忧伤，不再是他们认识的那几年里明媚的目光。

   “你弟弟现在在哪里？他知道你的这些事吗？”陈婉璐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炬。

   “他叫李晚，现在在厦门读书，已经大二了。”他突然停住了一下，又说：“他知道我的事，因为父母经常被骚扰那段时间怕他出事，就送走了他，所以父母的死他一直认为是我害的。”

  他说着说着有点泪目。他还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罪人，至少不是一个让她痛恨的恶人。

  她还是惦念着他的，她看着他的手，左手的手背上有一条很深的伤疤，猜也应该是刀疤。是啊，一个人，混迹江湖，怎么会不受伤呢！难得他守着自己的真心。我们看过那么多的人，在黑暗的世界中博弈很久，终究归于黑暗，不再光明，倘若一个人真的是心里有光，眼前有希望，他一定不会放任自己堕入无边黑暗的。

   “那也就是说，他现在并不知道你回来了，对吗？”陈婉璐很认真的问他。

   “对，他并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找他。”他又看看窗外，用手擦擦眼角的泪滴。

   “我本以为听了你说这些我会对你恨之入骨，可是没想到，我还是心软啊，也可能因为我终究还是一个女人啊，无法狠心。”陈婉璐看着李枫带着自嘲的语气说着这些话。

   而李枫也只是面无表情。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推到陈婉璐的眼前。陈婉璐看看他，又看看钱包。没有伸手去拿。

  “这是什么？是谁把鲜血淋在上面换来的吗？”她语气平静的可怕。

  “没错，是我把血洒在上面。但是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弟弟的，我知道你觉得脏，没关系，你不要告诉他就好，我不想我失败的人生还要害他下水。我想他将来生活的好一些，这样我怎么死也没有遗憾了，父母那面我过去自己交代。”

  他倒是说的云淡风轻，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似乎他的死活无所谓，也似乎他犯下的错可以弥补一样。

  他和所有罪犯一样，不知道有些错，犯了就一辈子都逃不掉。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做的时候特别伟大，像是一个犯错之后，又回来挽救的救世主一样，像那些电影里面的超级英雄一样？你一定不知道你这副嘴脸在我这里来看是多么恶心。”她说的很生气，甚至愤怒到想要离开。

  他看得出，拉住她的手。她挣脱，服务生看向他们这里，他慌忙点头示意是吵架，口上讲着对不起。

   回到座位上，他急切解释着：“我从没有觉得我伟大，相反，你不会理解我有多么害怕。”

  “是的，你应该是害怕的，因为会有那么多人想要你死，警察也早晚有一天会抓到你，你又想过你的出现会带来多少麻烦吗？会给我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变动吗？会让你弟弟被发现，被害死。这些你有用心想过吗？你有吗？”她开始了她愤怒的谴责。

  他沉默了。良久讲不出一句话。相反的，本以为会继续咆哮的她也陷入了安静。全世界似乎都在看他的热闹，全世界似乎都在等待他被制裁的那一天。

  他深知自己是祸害这一点。从出现那一刻就是了。

   终于，还是她率先打破沉默。眼前的男人开始让她内心的疼爱泛滥了。或许是能深刻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她还是决定帮助他的。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或许会被冠以“同犯”。

   “李枫，还是你狠，我还是输给你的，输的一塌糊涂。你现在在做什么，我是说回来多久了，我想要你的所有情况。”她严肃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用手摸了一把脸，说：“我回来差不多也快一年了。这一年里我开了一家餐厅，两个酒店，还有买了3处底商出租。我给你的那个钱包里面的卡是这将近一年里我赚到的钱，或者说是我洗白的钱，所以，哪怕我被抓财产充公或者怎样，那部分钱也不会消失。”

   “呵，真是坏人都聪明啊。”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竟然露出笑容。

  其实你原来不是那么聪明的，直到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时日无多，你才逼迫自己做出无限可能的事，在有限的人生。

   可是，如果过去的你就知道这句话，你一定不会走那些不必要的路。可是时光就美在回不去，人生也是美在无法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