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孩子很多,在这个不发达的小城镇上,把国家生一个的政策抛之脑后,都崇尚人丁兴望。亦或许是大人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思比较重,多生几个几率也就会大一些吧。
孩子多了自然热闹,大人们每日的固定活动就是打牌,孩子们就成群结队的满院子疯跑。
与我同龄的孩子不多,最接近的是隔壁的小涛,只知道他与我同年,具体的月份都是随他姐姐。
从小我妈就跟我说,小涛是被他爷爷捡回来的,可能是家里太穷,男孩子也就这样被遗弃了,要是有点条件还不知道当什么宝贝供着呢。也是,在这个封建闭塞的小城镇,男孩就是家里的命根子,谁不宝贝着呢?
收养小涛的养父是做钢铁生意的,在我们的小院子里是最有钱的,具体有多少谁都不清楚,只听大人们说他养母每天穿的衣服都不带重样的。在当时我的脑海里那得是多有钱呀,想想我从小就是捡的姐姐们穿不了的衣服,这种日子是有多奢华呢。小涛还有两个姐姐,比我们年龄大不了几岁,都打扮得跟小公主似的。
虽然家里条件好,但小涛并没有得到跟姐姐们一样的待遇。在家对小涛最好的就是爷爷了,但毕竟爷爷年岁已高,能照顾到的地方毕竟有限。
小涛并不清楚自已是捡回来的这回事。每天流着鼻涕跟着其他的小伙伴一起满院子跑。他天生就比较好动,也有运动天赋,侧翻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可以连着侧翻二三十个,羡慕得小伙伴们都是不要不要的。暑假还被养父送到过武术学校练习武术。
可能因为年纪小,对周遭的事情也都不太理解。随着年龄的长大,很大事情还是慢慢的发生了变化。最开始的变化由爷爷去世开始。
年纪大了,爷爷还是没有熬过那个下大雪的寒冬。以前小涛都是跟爷爷一起睡的,然而爷爷就这么走了,只有小涛一个人了。养父养母应该从一开始就是不喜欢小涛的,也就不太关心。但现在爷爷走了,就没有人关心了。小涛也慢慢的从旁人的口中知道了自已的身世,但他也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变得发奋图强。可能只是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爸爸妈妈就不喜欢他吧。
我们一起读完了小学,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他总是会跟我一块上学放学,跟那些不听话的男孩子说我是他妹妹。他也并不爱学习,总是跟班里的小男生一起打架。养母被叫到过学校很多次,但也并没有什么改善。一直到小学毕业,他都是那个为兄弟讲义气的小男生。
我因为发挥失常并没有考上最好的初中,然而他比我更不堪。养父母也觉得他已经没什么前途了,他被安排到一个三流的学校就读,跟我们学校跨了半个小镇。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他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古惑仔,经常三五结伴打架,还学会了抽烟。
某个周六,我补完课回家,走到院子口的时候远远看到小涛家在搭灵堂。人来人往的还是觉得有些瘆人,我连忙跑回家。妈跟我说,小涛跟养母吵架了,把养母给气死了。这怎么可能呢?再生气这不还没到四十岁的人就这样没了?后来我知道他养母是因为一个叫心肌梗塞的病去逝的,发作很快,人走得也很快。隔壁的大叔闻讯赶来时,还没两分钟人就没了。如果说以前小涛在家不受待见,那这之后就更是如此了。至少养母在的时候每天回到家还有一口热饭,这之后就什么都没了。养父忙于生意,基本不在家,姐姐们也都自顾不暇更不用说来操心小涛的事情了。
小涛初中还未毕业就缀学了,整日跟着一群不上学的小混混在一起。混迹于各类酒吧、网吧、娱乐场所。偶尔见到他也是在校门口,可能是又有兄弟把他叫过来打架的吧。我们也基本不打招呼了,只是点头示意一下。
一年后,小涛的养父重新娶了一个女人回家了,年纪与小涛的大姐差不多,年轻貌美。新来的女人也不太与院子里的街坊来往,传闻她之前也是混风月场所的,可能也是使了些手段才让小涛养父娶了她。毕竟养父的生意做得很大,小镇上还是略有名气的。同时小涛的两个姐姐也并没有反对此事,每日拿着父亲给的钱四处挥霍,谈过的男朋友我用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又过了两年,新来的女人怀孕了,生了个儿子。小涛还是一样的叛逆,跟着小混混们每日四处闹事。但实际真心对他的又有几个呢?小孩生了没多久小涛就回家闹事了,他问养父要钱,养父并没答应给他。不知道谁给他出的主意,他理直气状的对养父说,我原本也不是你亲生的,现在你也有自已的儿子了,我呆在这个家里也没什么意思。我现在也已经成年(刚满十八岁)了,我可以自已做主了,你给我五万块钱,我们脱离父子关系。以后你的财产都与我无关,我不再要你一分钱。对于小涛提的这个事情,养父也是被气炸了,毕竟还是抚养了这么多年,再怎么样还是有点感情吧。但小涛坚持要脱离关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养父也很无奈,请来了律师做了公证,然后给了小涛六万块钱,小涛就此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小涛拿到巨款之后还没出家门就被大姐二姐一人借走了一万。剩下的钱也在很短的时间内跟所谓的兄弟一起随意挥霍掉了,之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慢慢的他的消息也消失在小院子里,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去年过年回家跟妈妈聊天,说起过年拜年的事情,妈妈说小涛又回王家了,大年初一还跟着两个姐姐一起来我们家贺新年了。说小涛这孩子还真是命苦,从小就被亲生父母抛弃,被领养到富贵人家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了,结果爷爷就这么走了,自已又不争气还把养母给气死了。也没个人好好的教,被外面的混混唆使拿了那么点钱就这样走了,还真是不值。听说他离开王家之后钱花光了,有一阵子就住在东街口小千家里,那也不是长久之计,过了些日子小千被抓到号子里去了,他又四处流浪,饥一顿饱一顿的。还给卖鱼的那些人看过鱼池子,就每日住在鱼塘旁边,吃喝都跟着卖鱼的一起,也没钱给他。还想过要找他的亲生父母,都二十几年了这去哪里找呢,一点线索都没有,再说了要是有条件养当时也不会把他扔出来了,肯定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这样。这么多年了跟他两个姐姐的关系倒还好,不过她们欠他的那两万块钱现在还没还呢。说是前年中秋节,姐姐们把他带回家里吃饭,跟他养父两个人喝高了,两个人一边哭一边聊。之后养父给他安排到一个朋友公司做司机,包吃住工资一个月三千,过年放假就回来了。现在也没有之前的锐气了,应该也是吃了很多苦呀。劝他找个媳妇结婚,他只低着头说就他这个样子怕是也没有哪个姑娘愿意跟他吧,唉。。。
小涛本性并不坏。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家穷,妈妈不给我零花钱,他就把家里的废品拿去卖了,卖的钱放到一个小盒子里,然后把钥匙给我说,以后我们的钱都存这里吧,你要是想买吃的你就拿。还有那个站在我前面跟同学介绍我是他妹妹的小涛,我到现在也一直记得。
如果他能碰到负责任一些的父母,他的人生轨迹应该就完全不一样了吧。他需要的并不是荣华富贵,只是普通家庭的温暖。但是上天可能一开始睡过头了,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那个说话有点结巴的小哥哥,你往后的日子一定会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