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


朔风袭来,街上的行人纷纷裹紧自己身上的外套,老板娘坐在店铺门口,看着过往的行人。细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十多年的开店生涯早已让她学会在寻常的日子里寻找快乐。店铺所在的街道种满了枫树,偶尔听见来旅游的食客感叹这条街的浪漫,老板娘也尝试着寻找他们口中的浪漫,但是一无所获。

不过,她还是喜欢这条街道的秋天的。抬头看不见天空,却可以看见一片火红的枫叶像极了旁晚她热爱的晚霞。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店铺的生意也会好上不少。店铺对面是一家服装店,卖着汉服,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小妹妹。刚开店时,人还是很多的,近两年也冷淡下来了。不过,周围的店铺客户多多少少都减少了。

其实老板娘曾经也想过进去挑选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可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油腻的围裙就又打起了退堂鼓。时间久了,她也放下了自己的执念,变得更愿意坐在店铺门前看看那一个个古代的“大家闺秀”。

虽然没有仔细的数过,但整条街服装店就有将近十家,差不多四家在卖汉服,卖吃的就更多了,将近二十家餐馆,小吃的摊贩就更多了。老板娘听说原本政府想把这里打造成网红街的,结果人流量上始终起不来,便放弃了这一决定。

隔壁店铺是卖奶茶的,不过已经换了好几波老板了。最开始她还记得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合伙做生意开的水果茶店,客人多得让老板娘都想跟着她们干了。谁知道后面这条街连着开了五六家奶茶店还几乎连在一起的。在一众奶茶店的衬托下,老板娘的面馆显得突兀了不少,不过她自己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始终吃喝是一起的,买了杯奶茶来吃面这不是很好的享受嘛。

大概过了一年,两个女生就关了店转让了店铺,走之前两个女生还给周边的商铺都送上了一杯奶茶,老板娘觉得大家都不容易,便强行塞了五十块给她们。

老公见她这样,有些抱怨的说道,给个二十就够了,你这一给,得十碗面才能挣回来吧。男人骂骂咧咧的回了厨房,老板娘依旧笑嘻嘻的站在门口。发福的身材,再加上这脸上肉堆砌起来的笑容,略带滑稽的同时也让老板娘多了几分的亲和力。

老公的厨艺谈不上出彩,但是加上老板娘的服务也让店铺积累了一些老客户。两口子是外地人,结婚不久就来到这里讨生活。十几年的日子早已将他们的外地口音磨灭,可并不影响他们争吵时用土话对骂。

又到了秋天,沿途的枫叶如红围巾一般早早的给这条街披上。每次电瓶车骑到这里,她都喜欢停下来慢慢的推着前行到店里。老公总是不耐烦的催促她快点,见她不为所动,便就丢下她一个人赶去准备食材开店。天还是灰暗的,一路的路灯照亮了整条街道,枫叶的红经过灯光的折射才进入她的眼睛,景色也就这样被打了折扣,可进入老板娘脑海中的景象依旧是最美的存在。

等她快走到店里时,天已微微发亮。店铺里早已来了客人,比她预想的情景早了点,她加快脚步却又在门口停了下来。熟悉的背影让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母亲来了,可是她并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母亲。母亲未婚先孕生下自己,父亲在自己没满月时就跑了。自己被扔给了外婆,从小和母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自己初中成绩很烂,高中也没考上,外婆求了很多人才让自己去了镇上一所普通的中学。无心学习的她不到一年就没怎么去学校,也是在这个时候碰见了自己的老公。两个被生活厌弃的人决定走在一起,与其说是爱情,更多的是相互依靠取暖。

命运就好像不断的轮回一样,外婆在高二时就因病去世了。她也决定离开这个没有亲人的令人伤心的城市。想自己的母亲那样,自己也是未婚先孕。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孩子在两岁时夭折了,那一刻她几乎疯了,自己的孩子终于不用像自己一样没有父母,却丢下父母就走了。

面对丧子之痛,她痴痴呆呆好些年。老公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即便往后的时间里,老板娘没有再生孕,却也觉得两人这样平平淡淡蛮好的。老板娘从未想过两人之间是否存在爱情,更多的只是愿意维持现在生活的现状,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母亲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样的平静。二十多年从未见过的人,自己从少女变成了中年妇女,发福的身材更是让人,老板娘似乎也变成了她母亲当年的样子。她就一直呆木在门口,老公看见她忙向她招手,示意她赶紧进来。她拖动着脚,心脏的跳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胸腔,那声响一波又一波的震动着耳膜。眼前陌生的女人,看起来和她并没有相差多少岁。老板娘十分惊讶的看着她,内心世界与现实的巨大反差让她在这十几秒的时间里难以平复。

老公一把把她拽到身边来说道,“不好意思,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啊,总是有些转不过弯来。”随后他转过头低声的说道,“你忘啦,当年你差点没命送你去医院的邻居张大姐啊。”老板娘在陌生女人的旁边坐下,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想要找寻过往的痕迹。以往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老板娘抱着她痛哭了起来。老板被这一幕吓到了,但也就随他去了。

张姐吃完早餐后,街上稀稀疏疏的开始有了人。老板娘就陪着她在这条所谓的“美食街”散步,街上的店还没有开多少。一边走老板娘一边介绍着店铺与店铺之间的矛盾与趣事,张姐笑着打趣道,“今天好开心能看见你。今天下午的飞机,我就得回北京了。”

老板娘紧紧的拉着张姐的手,抽噎着说:“当年真的谢谢你,当时人生地不熟,我和我家那位什么都不懂,真的是多亏了你。”

“见你们这样,我心里也很高兴。姐多句话,如果你要是不嫌弃,我一个远房亲戚,因为车祸两人都去世了,剩下一个一岁的闺女,身边的亲戚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她。你看,你们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愿意认她做女儿吗……”。

张姐大气不敢出的看着老板娘,想从她细微的表情中看出答复。老板娘两眼无神直愣在那里,天降的一个孩子,一个女儿,这是上天看她夫妻可怜的赠予吗?“姐,这太突然了,我一时也拿不定注意。你问过我家老李了吗?”

“嗯嗯,问过了,他觉得没问题,但还是尊重你,你想要就要,你不想要就算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那家人的亲戚你们任何的情况,不会让他们来打扰你们的生活。”随即,张姐拿出小女孩的照片,双眼皮,大大的眼睛,想必她的父母很爱她吧,穿着崭新的小裙子,笑得也很开心。老板娘一眼看中了她,恍惚间竟觉得与自己眉眼间有几分神似。

“可以的,张姐,我答应你,我们回好好带这个孩子的,像自己的亲身闺女一样。”

“嗯嗯,我相信你们夫妻。”张姐不自主的流下泪来。其实张姐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找这对夫妻之前她也找了四五个家庭,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不能收养孩子。能有这样的结果,对于她和这个孩子来说,都算是较好的结局了。原本张姐自己想收养孩子的,奈何家中已经两个孩子,实在是暂时养不起第三个。

两人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有关这个孩子的情况。

那天夜里,夫妻两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生活就这样也不是不能过,只是对于这突入其来的孩子都有了些迷茫。他们担心自己做不好父亲,母亲这样的角色。

“我们去看看那个孩子吧,听说现在在张姐家。”男人突然十分激动的说道。

“嗯。”

……

两人一周后登上了去北京的飞机,第一次离开家乡这么远,而且是去迎接新生命。空气凉爽,两人精神抖擞,只是北京的秋天,雾霾也时常有。第一次走进大都市,让两人有些无所适从,但好在张姐来机场接他们了。

孩子相关的领养问题以及手续差不多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接到孩子回到家中,老板娘发现在孩子的衣服中有一信封,并且一件衣服里裹着五万块钱。信中张姐表示这是对她们善良的感谢。

慢慢的张姐也没再过多的和夫妻两人联系,老板娘曾想过将钱退还给张姐的,可老公表示这钱给孩子留着不好吗?

孩子的出现将两人的人生划分为了两段,老板娘看着怀中的孩子,自己也真正的体会到了身为人母的心情,此时,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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