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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小姐是所有朋友里和我交情最好的那个,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爱和她交朋友,完全是出于对她爽朗性格的欣赏。用通俗点儿的话来说,她从来“不作”,落落大方,坦坦荡荡,偶尔还爱爆个粗口发泄个情绪什么的,脸蛋嘛,浅施粉黛就挺好看。
除开性格,要找我们的共同爱好,那就是我们都爱吃爱喝爱帅哥,可是无情的上帝不公平的人生啊,她是狂吃海喝都不胖的那种,我却没那个先天优势,一个不留神儿,体重就蹭蹭往上涨,以至于后来我只要一被她拉出去吃饭,闭上眼都能生生想起我家体重秤上成倍上飙的数字,然后心一横嘴一狠,坚决只肯点份蔬菜汤。
潇洒小姐损我说,哟,你丫的可真有毅力啊!我白她一眼,别坐着的不知站着的腰疼~她慢悠悠地用刀叉卸着牛排,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想当初姐姐也有过这种毅力……话说到这,她幡然醒悟般打住,把切好的牛排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以此来掩饰失落表情,填补尴尬气氛。
——对,想当初潇洒小姐也有过这种毅力,用在一场分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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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小姐在感情上有过一段特别璀璨的过去,暂且不说最后那璀璨活生生变成了一种摧残,但是我百分之两百地敢笃定,那个时候的潇洒小姐,爱得辛苦又快乐。彼时潇洒小姐将每天的时间均等分割,三分之一交给了吃喝拉撒睡,三分之一交给了课堂,还有另外三分之一,交给了她那时的男朋友,Y。
Y曾追她追得很卖力,用遍了偶像剧里的浪漫桥段,套尽了精装追女仔的经典伎俩,三天两头送鲜花买礼物,早早晚晚进行短信轰炸,打造一些庸俗不已的惊喜,制造一些烂俗不堪的偶遇,出其不意,步步为营,在旷日持久的追求战里,终于凭借着自己超乎常人的耐力取胜,抱得美人归。
有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可谓是跨越了N个世纪,依旧可作情感哲理。答应Y的追求之后,潇洒小姐剩下的所有学生时代,几乎全部用来了爱她眼里愈发光芒夺目起来的Y。
当然,两人毕竟是两个独立个体,小吵小闹也常有发生,但是两人更常做的事情是在一起牵牵小手,喝喝美酒,花前月下来回走,外加虐虐单身狗。潇洒小姐抱怨说这个学期翘了太多次高数要挂科了,Y一学语言的就拿着借来的高数课本挑灯夜读到凌晨,半个月后变身她的江直树。Y马虎大意毛毛糙糙地弄掉了钱包,潇洒小姐就冷风里陪着他同一条街道来来回回找,直到路上一个行人都不见了,就剩他俩跟对傻X似地杵在茫茫夜色中无奈又心酸。那时一切的一切,当局者也好,局外人也罢,在所有人眼里,他俩都是无比相爱的,相爱到可以为了彼此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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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实上,他们并没到相爱到可以为了彼此去死的程度,却渐渐朝着相爱相杀、相爱到希望彼此愿意为了自己去死的趋势发展。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充当他们高能电灯泡的那一次,差点儿小命都不保,至今想起来依然是心头发颤、腿脚发软的一次经历。当时,我和潇洒小姐在逛商场的时候偶遇了Y,然后他死皮赖脸地加入了我们的活动队伍里,接着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潇洒小姐提议,自驾去附近的野外露营,Y便开着他那辆破破烂烂的本田越野带着我们出发了。
我塞着耳机坐在后座,潇洒小姐则坐在副驾陪着Y说话,偶尔也会回头和我说句什么。后来不知他俩聊到什么话题上,潇洒小姐对着Y就吼了一句,爱你就是爱你,还要我怎么证明!Y一边开车一边扭头冲着潇洒小姐嚷,爱我敢和我一起死吗?!潇洒小姐被激怒,死就死你以为我怕啊?!敢情这两人是完全忽略了后座上不明所以的我的存在,其实我真的很想让他俩先把我放下再继续讨论那么严肃的话题,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义气,便没敢吭声。
那个时候Y带着我们在国道上跑出了快200迈的速度,窗户开着,风声很大,周围景物一晃而过,甚至来不及打一个照面就全速朝后飞去。我听见Y大声问潇洒小姐,害怕了吗?我咬着牙,哆嗦着的手放在早就发软的双腿上,心里大喊着“妈妈妈妈啊我还年轻啊还没有看遍世界上的帅哥啊我还不想死啊”,再看看副驾上的潇洒小姐,她侧过头看了一眼Y,嘴角上扬,表情冷静得好像是在看别人的闹剧。Y自然不服,腿一抬就要继续加码,潇洒小姐一回头这才看见了面色苍白嘴唇发青的我,醒悟一般伸手去按Y方向盘上面的喇叭,你特么的玩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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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我们的露营计划没有实现,半途潇洒小姐勒令Y下去,自己跑上驾驶位调了个头,开始朝回开。安然无恙回到学校,潇洒小姐丢下一句“幼稚”就走了,没去搭理Y伸出的朝她要拥抱的手。
后来潇洒小姐告诉我,Y的幼稚让她心寒,她甚至开始不确定,自己当初爱上的人真的是眼前这个吗,那个开朗阳光,时刻充当自己保护伞的男生,哪里去了。
可是年轻时候的我们,并不是爱情里的一等兵,不懂得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大道理,只知道尽己所能地朝前冲朝前闯,拼了命去杀敌,哪怕下一秒就被敌人撂倒在地,也想获得那曾经英勇无畏过的至高荣誉。为了爱不顾身家性命,为了爱歇斯底里,甚至只要爱人一句可以,就甘愿把滚烫且赖以生存的心脏献上去。
我们以为这是爱,殊不知在对方眼里,这是伤害。
明显潇洒小姐比Y理智得多,就在那件事情发生的一周后,潇洒小姐第一次提出了分手。面对潇洒小姐的冰冷和绝情,Y都快哭成了泪人,也难怪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一次次去拉潇洒小姐的手,一次次被甩开,又一次次上前试图抱住她,一次次被挣脱。最后,潇洒小姐假装的冷漠还是不敌Y的软磨硬泡,于心不忍,终于松口,那你改改好吗,真的不想看见你那么偏激的样子。
Y重重点头,一把将潇洒小姐揽入怀里,滚烫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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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Y再一次让潇洒小姐凉了心。
那阵子,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潇洒小姐想要用亲自赚的钱给Y买生日礼物,于是这个平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家千金,愣是跑到奶茶店去当起了夜班服务员。但是因为想要给Y一个惊喜,潇洒小姐没有告诉他实情,只是对他说自己这段时间学业比较紧张,白天满课晚上得跑自习室,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暂时不要见面了。Y虽一口应允,却悻悻道,可是我想你了怎么办?潇洒小姐伸手去捏捏他的脸,可以打电话呀笨蛋。
于是潇洒小姐的手机开始在上班时间里响个不停,好几次被领班碰到,气氛异常尴尬。终于有一天潇洒小姐给Y发去短信:我在自习室,晚一点再给你打电话好不好。Y回复:不行,我现在就很想你。潇洒小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爆满的客流量,叹了口气,关了手机。
就在那晚,潇洒小姐快要下班的时候,突然看见Y出现在了玻璃门外,表情悲伤,她赶紧请了个假跑出去,抱了抱冷风中的Y,你怎么来了?转而想起什么似的扬起脑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Y默默把手插进风衣口袋里,没有响应潇洒小姐的拥抱,也没有回答。
潇洒小姐没有在意这些,继续对他说,我快下班了,你等我一下好吗,五分钟就好。
Y这才缓缓开口,一字一顿,我说,你根本,就不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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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故事可想而知,两个倔脾气的人再度僵持不下,冷冷的夜风里,上一次明明还是彼此依偎的温馨场面,如今却落入这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的田地。
Y一直重复地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你不爱我呢?
潇洒小姐一边心里想着“妈蛋老娘忙成这混样是为了谁你特么还好意思腆着狗脸指责我不爱你”,一边安抚他那偏激的情绪,我爱你我爱你我比爱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
Y摇摇头,你什么都不和我说,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想出来工作出来就是,和我说难道我会拦着你吗?为什么不和我说?
潇洒小姐冻得浑身发抖,求求你了我的祖宗,回去说成吗,这温度能把人冻成狗了!
Y继续摇头,说今晚就在这儿说清楚吧。
又冷又困又饿又怒的潇洒小姐心里几百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你爱咋地咋地,老娘不玩儿了!说完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Y破天荒地没有破功跟上去,潇洒小姐在孤独寂寞冷的夜里越走越心凉,说好不回头看的,却又忍不住悄悄回头,结果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当即就痛下决心:这手我分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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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的是,Y在和她冷战的第三天里,又跑来找她了。故技重施,嘘寒问暖,认错,拥抱,就差没给她跪下来, Y说,你要原谅我,你要理解我,我是因为太爱你,才这么患得患失的。
潇洒小姐不置可否,看着窗外的风景默不作声,Y粘上来抱住她说,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咱们一毕业就结婚吧。
结婚,这个话题,曾经潇洒小姐向往憧憬了无数遍,还曾饶有兴趣地想象过,他会在怎样的情境下对自己说出这两个字,是不是还有鲜花,热闹人群的喧哗,和他那一紧张就语无伦次的情话。可是眼下,除了Y越来越紧到令人窒息的拥抱和沉默的空气,潇洒小姐什么也没感受到,甚至因为想到自己即将和这个占有欲强大、偏激又固执的男生过一辈子时,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潇洒小姐说,她很爱Y,但是她想要的爱情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不是动不动就要以命相许以死相逼,不能好好爱自己的人,又怎么有能力去好好爱别人。
那天回去之后潇洒小姐思考了整整一晚,痛苦,犹豫,不断回忆记忆里温暖的片段,不断被它们杀一个个猝不及防,不断说服自己人生苦短应该和心爱的人共度才欢畅,又不断告诫自己来日方长不值得自我为难。思来想去,潇洒小姐还是决定和Y说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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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小姐和Y说分手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场,那些曾经见证了Y得偿所愿的朋友,再度见证了他的失恋。
潇洒小姐潇洒得就好像是来通知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消息,脚步轻盈,面带笑意,右手轻轻搭上Y的肩膀,那阵仗让所有旁观者都以为潇洒小姐是开启了“有个恋爱来找你谈一谈”的秀恩爱模式。可是谁也没料到,潇洒小姐带着如沐春风的笑脸竟然是来通知一场出局一个悲剧,以至于在她轻描淡写说出那句“我想我们还是不适合,分手吧”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Y当场错愣住,三十秒理清思路之后表情悲伤得就像是被通知了一场情感的葬礼,他伸手想要摸摸潇洒小姐的脸,被轻巧避开后绝望地问,是不爱了还是没爱过?
潇洒小姐寻思着怎么狠怎么来才能让他死心,答非所问,曾经没爱过,如今不爱了。
话语一落潇洒小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给了Y和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也是从那时起,大家开始喊潇洒小姐潇洒小姐。
能不潇洒吗?和深爱着的男人说分手一滴眼泪都没流,甩狠话的时候语调平和目光泰然自若,说完分手之后的每一天都仿佛是女金刚附体葫芦娃附身,精力无限地投入到学习和生活。在所有人看来,潇洒小姐根本是把这段情感当成了一场小感冒,不用服药就会自己好,而Y则在这段感情里大病一场,或许就可以一劳永逸终生免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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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Y的婚讯传来,据说对象是家外企的小白领,温顺而体贴,外向又温柔。潇洒小姐当时正和我一起手挽着手逛街呢,听完那位老校友的八卦,神色迅速黯淡下来,咬着嘴唇死死拽着我的胳膊一言不发。五分钟后发觉自己的失态,装作若无其事地拉着我们去喝咖啡,说,今天姐姐高兴,随便点,我请客。
当晚就看见她发了一条朋友圈,相似者一起玩闹,互补者一同变老。短短十四个字,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其实她心里有多荒凉。
说不难过一定是假的,即便是假的,在和Y说完分手离开众人视线的下一秒躲在墙角哭成泪人的情况是真的,说完狠话心痛到不能自拔的感觉是真的,分手之后的日子里为了让自己忘记他不断用忙碌来自我麻痹的事实,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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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潇洒小姐的时候,我突然很想抱抱她,安慰她几句,但是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我说,没有什么舍不得,再喜欢也得适合。
我笑,你这是变身十四字诗人了么?
潇洒小姐大笑,笑够后收敛笑容,眼睛里是无比认真的神情,我从来都不觉得爱是需要证明的东西,那本该出现在日常的问候里,拥抱时的心跳里,煲电话粥时的依依不舍里,甚至是矫情到死的十四行诗里,但是绝对不是用玩命的方式,只为了证明一回我爱你。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想要问些什么,潇洒小姐在嘴角边竖起了食指,嘘,就让一切都死在我的十四字诗里吧,我约了帅哥,十分钟后到,你帮我一起看,顺带参考参考,当然,看中了可以朝我要,姐姐我度量大,绝不和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