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起风了

那一天,我背上一把孤独的剑,跨上一匹俊秀的马,与家乡的亲人告别,开始浪迹天涯。我要去最远的大海看星辰,登上最高的山川上摘野花。

直到走进这片荒漠,距离我离开家乡已经过去了八年。那年我十五岁,如今我二十三。我告诉自己,等我穿过这片荒漠,寻找到梦想中的楼兰古国,就结束多年的漂泊,在那里定居。

这一路走来,我也曾遇到过好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有的结伴同行了一年,有的三年,最长的不过四年。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身边的风景换了又换。那个时候大家对未来的想象,还充满了理想主义,觉得努力就能跑的更远。后来因为各自的追求,我们各奔东西,偶尔用书信进行联系。和我一样,他们的道路也是荆棘密布,满身伤痕后还是勇敢地前行着。

最惨的,并不是莫名其妙的踏入了一条迷路,而是当你背上孤独的剑,决定马不停蹄、一意孤行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把你抱紧,说,少年,我想和你分享这漫长的一生。你一激动,把剑扔了,把马烤了,一回头,人没了。我找回了那把剑,又上路了。

经历过苦痛,我开始变得谨小慎微。我喜欢上饮酒,但是多年的漂泊早已耗尽了我离开家乡时携带的所有的钱财。那天我们一群人走进了一个小镇,我用白天在市场做苦力挣来的微薄的铜钱,在客栈里喝酒时,遇到了一个女孩,她温婉动人,是这家客栈的丫鬟。于是,我每天来这儿喝酒,渐渐变得熟络。同伴们早已经离开了这个小镇,去了下一个地方。离我自己计划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我离开那天是除夕前一天,她帮我收拾了行李,牵来一匹瘦马,马背上挂着两罐酒。我问她,你想让我留下吗?她的眼中还是有不舍的,告诉我,你决定好的事情就去做,不要为了谁轻易改变。可当时我的计划中没有你呀。我想告诉她,等我回来时,我们就在一起吧。可我不敢给她一个未知的约定。

即使有万般不舍,我还是不得不离开。那个黄昏的余晖,将我的影子拉的很长,伴随着这样的古道、西风、瘦马,我离开了,带着各种不舍。我知道这次离开,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姑娘,可是我不得不去让自己变得更强。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留在这样一个地方,守着自己都看不到的未来,我怎么能有底气去向她做出承诺。

我忽然想起,几千年前,也是在这片荒漠。有一个人叫至尊宝,他不仅弱而且怂,他有一个想保护的爱人叫做紫霞。但是他太弱了,面对这个世界,他无能为力去扭转。当她身处危险时,他无法去拯救。有人告诉他,他是孙悟空转世,只要带上这个紧箍咒,就可以变成战无不胜的齐天大圣。不带金箍,打不过牛魔王,保护不了紫霞;带上金箍,必须放下所有,一心取经向佛。他终究还是变强了,强到能给她幸福。可是物是人非,他已经没有了英俊的面孔,紫霞认不出他,她向往的只是脚踏七彩祥云的那个男人。她又遇到了夕阳武士,找到了幸福。而离去时的他,确实像极了一条狗,这是变强的代价。

在我走进这片荒漠的前一晚,我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他告诉我,你明天踏进了这片荒漠可能就再也走不出来了,现在你沿着另外这条路回去还来得及。我给我所有的朋友家人写了一封信,让他帮我寄出去。我把仅剩的一罐酒留给了他,然后背上剑跨上马,走进了这片荒漠。

这场龙卷风来的毫无征兆,今天已经是第十一天了。她送给我的那匹马,早已经被我吃光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出这片荒漠,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到十七天前,我们共处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想什么也不做,就那样陪着她坐在月光下荡秋千。今天刚好是元宵月圆之夜,我却一个人深陷荒漠。

生命特征在我身上明显地流逝,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有八年前离开家乡是父母的期盼,有一路上朋友相互的羁绊,还有她短暂的陪伴。龙卷风还在肆虐的刮着,我避风的这儿已经被风沙掩盖了大半。我已经没有力气起身去将身上的风沙抖掉,疲倦的闭上了双眼,这次我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竟然下起了雨,我又醒了过来。我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感觉生命力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想想离家时的初心,我要继续前进,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我看到远方有一片建筑物,我无法分辨真假。不知道是生命消失前的幻觉,是海市蜃楼,还是真实的存在。但我想寻找到那一个地方,一个能给家人温暖,给她幸福的地方。

我可能终究到达不了传说中的楼兰古国,但我还是想拿着短暂的一生去试一下。

生活是如苦难的,我又背着我的断剑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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