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偶然虚构！！！
（一）
秋心里，山脚下，西风烈，草木空，古道边，染夕红。
爷爷看着纸钱已经燃尽，灰烬被西风吹散了些许。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不远近的另外一个墓冢，刚刚烧过纸钱的灰烬已经被吹散开了，墓碑上的碑文已经风化了许多，文字要仔细看才能辨得清楚。
“爷爷，这墓里是谁呀？”每年舟儿都会这样问爷爷，但爷爷都不会回答他。
“爷爷，人家都是清明上坟，而你为什么要在秋天里来呢？”每年舟儿也会这样问爷爷，但爷爷也不会回答他。
“走吧，回去吧。”面前这堆灰烬也快要被吹散开了，爷爷站起身来。
今年爷爷还是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舟儿有些不是心思，他一撅嘴也站起身来，拉着爷爷的手，往山上走去。
（二）
爷孙两个，一高一低，夕阳下影子拉得好长，西风吹撩着他们的破衣裳，爷爷步履有些蹒跚了，舟儿却一步三跳。
“爷爷，为什么我每年都问你，你却不告诉我呀？”舟儿还在为刚才的问题耿耿于怀。
爷爷只是安静地往前走，好像在想着什么，还是没有理会舟儿。
“爷爷——”舟儿有一些不乐意，还有一些撒娇地叫了一声爷爷。
爷爷握着舟儿小手的手突然收了一下。
“你还小呢。”爷爷轻轻地说。
“爷爷，舟儿都十二岁了！”这两年舟儿特别不喜欢爷爷说他还小呢。
“哦——”突然爷爷的话顿了一下，然后，连脚步都停下来了。
“爷爷，你怎么了？”舟儿抬头看着爷爷。
“是啊，舟儿也已经十二岁了。”爷爷又迈开脚步，但明显感觉有些沉重了。
“是啊，爷爷，舟儿已经十二岁了，已经长大了。”舟儿拔着胸脯说。
“是啊，那年爷爷也是十二岁，也是万物凋零的深秋。”爷爷抬起头，眼睛里透出比这深秋更加萧瑟的神情。
“爷爷，那是哪年，快跟舟儿说说！”舟儿抬头望着爷爷的眼睛里透出兴奋和期盼的神情。
（三）
半山腰，两间茅草房，一个用山木围起的小院，一块天然平面石头做的桌子，两个树墩做成的凳子。
爷爷坐在凳子上，用手捶了捶后腰。舟儿急忙跑到爷爷的身后，用他的小拳头给爷爷捶了起来。
“最近城里有什么新鲜的事情？”爷爷问舟儿。
“舟儿怎么知道，爷爷不让下山！”舟儿一边捶着爷爷一边说。
“别唬爷爷，你当爷爷不知道，你没少往山下跑，都快一年了。”
“哦，爷爷，舟儿知道错了！”舟儿一吐舌头说。
“来，爷爷不用你捶腰了，坐到凳子上来。”
爷爷一拉舟儿的小手，舟儿心里有些怯，急忙绕到爷爷面前，坐到了凳子上，但眼睛却不敢直盯着爷爷。
“来，跟爷爷说说，你到城里都去干啥了？”
“——”舟儿只是低着头，没敢出声。
“说吧，爷爷不生你的气。”
一听爷爷不生他的气，舟儿马上抬起头来，眼睛充满了亮光。
“舟儿去城里听书了。”
“都听什么书？”
“听郭子靖和朱无忌。”
舟儿刚一说完，爷爷身体一振，眼睛都有些瞪圆了。
“快给爷爷说说，都讲了什么！”
“说郭子靖和朱无忌是年轻时的拜把子兄弟，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大侠。可后来郭子靖被朝廷招去平乱，而朱无忌却参加了黄道明的起义军。结果两兄弟最终割袍断义绝交了，最后，黄道明的起义军推翻了前朝，郭子靖义愤自杀，而黄道明却被现在的皇帝所杀，朱无忌就不知所踪了，有说被乱军杀死的，也有说是退隐江湖的。”舟儿绘声绘色的说道。
“哦，说书人还有说别的吗？”爷爷有滋有味地听完了问。
“别的倒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镇上一共有两个说书人，东郭的张书生和西城的李秀才讲的有些不一样。”舟儿说着皱起眉来。
“有什么不一样？”
“张书生说郭子靖是前朝的大忠，是流芳万年之人，而朱无忌是叛将贼子，应该遗臭万年。但是，西城的李秀才却大骂郭子靖是前朝无道昏庸的帮凶，应该万剐千刀，而朱无忌心为黎民，志为百姓，参加起义军推翻前朝，应该载入史书。”
“你怎么看呢？”爷爷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问舟儿。
“我信李秀才说的是真的！”舟儿有些兴奋地说。
“为什么？”
“大家都说前朝是一个昏庸无道的朝廷，老百姓被饿死的，被杀死的不计其数，说甚至会人吃人。看当朝多好，当朝的老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其乐融融，好一个盛世啊。”
“哈哈，舟儿这书没白听呀，说起话来都是读书人的味道了！”这时爷爷微微地笑了。
“那当然了。”被爷爷夸过了的舟儿高兴地说，“爷爷你跟舟儿说说，这样说来，是不是朱无忌推翻了前朝就是对的了？”
爷爷没有回答舟儿的话，只是抬起头向更深的秋里看去。
（四）
“爷爷，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
“爷爷，告诉舟儿吧，那两个墓里埋的都是谁呀？”
舟儿又提出了刚才的问题。
“说书人有没有讲后来怎么样了？”
“哼——”舟儿一撅嘴，爷爷总是不回答他的问题，“后来，说当朝的皇帝为了斩除前朝和叛军的余孽，把郭子靖和朱无忌家里的人都给杀掉了，连小孩子都没有放过，李秀才讲的哪都好，就是这段，舟儿不愿意听。”
“李秀才说的没有错。”爷爷的眼神还在更深的秋里。
“爷爷，你也知道？”爷爷的这句话，让舟儿兴奋不已，眼睛烁烁发着光看着爷爷。
“哦！”爷爷急忙转过头来，“爷爷也只是听说。”
“爷爷，你尽骗舟儿，跟舟儿说说吧，舟儿已经十二岁了！”这时候的舟儿有些迫不及待了。
（五）
这时，夕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山风有些硬了。
“咳咳！”也许是天气凉了，爷爷咳了两声。
舟儿急忙转到爷爷身后，轻轻地拍拍爷爷的后背。
“爷爷，你不说就不说吧，天凉了，咱们进屋吧！”
爷爷又拉住舟儿的小手，把舟儿拉到了面前。
“爷爷没事，岁数大了，身体总会有些毛病，舟儿坐下，再陪爷爷聊聊！”
今天的爷爷与往常不一样，舟儿眼睛里充满疑惑地坐在凳子上。
“舟儿已经十二岁了，已经是大人了，已经懂文明理了！”爷爷望着舟儿，用手轻轻地抚了一下舟儿的面庞，眼睛有些荡漾了。
“爷爷，舟儿不仅要懂文明理，以后还要做一个顶天立地之人。”舟儿看着爷爷坚定地说。
听完舟儿的话，爷爷会心的笑了，然后又咳嗽了两声。
（六）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山下的那两个墓里埋的是谁吗？”
“是啊，爷爷，舟儿年年陪爷爷去烧纸钱，年年问爷爷，爷爷年年也不告诉舟儿！”
“嗯，那时候舟儿还小，现在舟儿已经是大人了！”
“是啊，爷爷，舟儿已经是十二岁了！”
“山下那个有墓碑的墓里埋的就是说书人嘴里的那个郭子靖！”爷爷还是那个轻轻地语气说。
“啊——”舟儿有些惊讶。“爷爷不要骗舟儿！”
“爷爷怎么会骗舟儿。”
“那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是朱无忌。”
“啊——”舟儿的嘴惊讶得张开了都要合不上了，“爷爷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爷爷就是朱无忌。”
“啊——”舟儿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可爷爷还活着！”
“那里埋的是爷爷的前半生，爷爷已经死过一次了。”
“啊——”
（七）
“舟儿已经十二岁了，已经是大人了，舟儿想不想知道舟儿是谁？”
“舟儿就是舟儿呀，是爷爷的孙儿呀！”
“咳咳！”爷爷深吸了一口气，“舟儿不是爷爷的孙儿，舟儿的大号叫郭烟舟，郭子靖才是舟儿的亲爷爷。”
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西风却没有弱下来。
（八）
五十年前。
溪水边，高山里，夕阳下，秋风中。
两个十二岁的少年，背溪而跪，面山而拜，结为兄弟。
誓言犹在耳边。
2017年9月24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