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关平

孙悟空的一生有过三次最为快乐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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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我喻之为爱情上的“单身期”。

《西游记》的第一部分，孙悟空逍遥快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尽情享受自由的乐趣，集中表现在“大闹天宫”一章，猴子在天庭偷吃蟠桃、偷喝仙酒、盗取仙丹，展现出具有叛逆风格的狂欢景象。且看吴承恩笔下：

【那里铺设得齐齐整整，却还未有仙来。这大圣点看不尽，忽闻得一阵酒香扑鼻（爽）；忽转头，见右壁厢长廊之下，有几个造酒的仙官，盘糟的力士，领几个运水的道人，烧火的童子，在那里洗缸刷瓮，已造成了玉液琼浆，香醪佳酿。大圣止不住口角流涎，就要去吃（爽），奈何那些人都在这里。他就弄个神通，把毫毛拔下几根，丢入口中嚼碎，喷将出去，念声咒语，叫“变！”即变做几个瞌睡虫，奔在众人脸上。

你看那伙人，手软头低，闭眉合眼，丢了执事，都去盹睡。大圣却拿了些百味珍馐，佳肴异品，走入长廊里面，就着缸，挨着瓮，放开量，痛饮一番。（爽）吃勾了多时，一一醉了。（爽）】

此时孙猴子尚未经历过情感纠葛，人际关系流于表面，与猴子猴孙、天庭上仙都相交泛泛，没有融入和托付真的感情。正此懵懂年纪，悟空享受的只有天真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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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我喻之为爱情上的“相遇期”。

男女之间最快乐时并非私定终身，而是人生初见。师徒的感情也是如此。悟空和玄奘的初遇是在其被如来压于五行山下的五百年后。再看作者如何描述：

【三藏与伯钦一行人，望空礼拜。径下高山，又至石匣边，对那猴道：“揭了压帖矣，你出来么。”那猴欢喜，叫道：“师父，你请走开些，我好出来，（爽）莫惊了你。”伯钦听说，领着三藏，一行人回东即走。走了五七里远近，又听得那猴高叫道：“再走！再走！”（爽）

三藏又行了许远，下了山，只闻得一声响亮，真个是地裂山崩。（爽）众人尽皆悚惧，只见那猴早到了三藏的马前，赤淋淋跪下，道声“师父，我出来也！”（爽）对三藏拜了四拜，急起身，与伯钦唱个大喏道：“有劳大哥送我师父，又承大哥替我脸上薅草。”谢毕，就去收拾行李，扣背马匹。】

小时候看电视剧，悟空被压山下，回想当年在花果山与天庭自由快乐的往事，我也哭得稀里哗啦，陪猴子一起难过。此时的猴头愤怒、压抑、孤独、伤心、沮丧，幸得取经之缘遇见唐僧，才能恢复自由之身，所以当唐僧揭开金字压帖让猴子蹦出五指山的时候，孙猴子真是无比爽快，“高叫再走”，“地裂山崩”，这是重获新生与心怀感激的双重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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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我喻之为爱情上的“复合期”。

失去后方知珍贵。相比之下，孙悟空一生的两次低谷正是“被压山下”和“为师所逐”，悟空为保护唐僧三打白骨精，却被唐僧误认为是屡番作恶，被师父绝情地赶走，这就类似于情侣因误会而吵架导致分手。

而唐僧遇险被变成虎妖之后，白龙马指点八戒请师兄回来，使悟空有了拯救师父、化解恩仇的机会，最后唐僧不仅恍然大悟、自责愚笨，而且对悟空有了空前的信任和依赖。

此细节处着实感人，要结合“驱逐”与“谅解”一起来看：

【唐僧见他言言语语，越添恼怒，滚鞍下马来，叫沙僧包袱内取出纸笔，即于涧下取水，石上磨墨，写了一纸贬书，递于行者道：“猴头！执此为照，再不要你做徒弟了！如再与你相见，我就堕了阿鼻地狱！”（悲）

行者连忙接了贬书道：“师父，不消发誓，老孙去罢。”他将书摺了，留在袖中，（悲）却又软款唐僧道：“师父，我也是跟你一场，又蒙菩萨指教，今日半途而废，不曾成得功果，你请坐，受我一拜，我也去得放心。”（悲）

唐僧转回身不睬，口里唧唧哝哝的道：“我是个好和尚，不受你歹人的礼！”大圣见他不睬，又使个身外法，把脑后毫毛拔了三根，吹口仙气，叫“变！”即变了三个行者，连本身四个，四面围住师父下拜。（悲）那长老左右躲不脱，好道也受了一拜。那大圣见长老三番两复，不肯转意回心，没奈何才去。（悲）】

【行者接水在手，念动真言，望那虎劈头一口喷上，退了妖术，解了虎气。长老现了原身，定性睁睛，才认得是行者，一把搀住道：“悟空！你从那里来也？”（爽）

沙僧侍立左右，把那请行者降妖精，救公主，解虎气，并回朝上项事，备陈了一遍。三藏谢之不尽道：“贤徒，亏了你也！亏了你也！（爽）这一去，早诣西方，径回东土，奏唐王，你的功劳第一。”行者笑道：“莫说莫说！但不念那话儿，足感爱厚之情也。”（爽）】

自此之后虽然师徒俩仍历经磨难，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此大的隔阂与误解，最后一俱成佛，达成了喜剧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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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揶揄我：“真没出息，看西游记都能哭！”

确实，播到孙悟空被压到山下（身体失去自由）和被唐僧赶走（精神失去依托）的剧情时，我不由自主落下泪来；而孙猴子爽的时候，我也随他一起快活起来，因我已把自己当成了他，故能感同身受，深有共鸣。

2014.11.11初稿  2018/2/2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