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尧臣: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偏爱书生气的名字,温婉和顺的人儿,以及空灵典雅的风景,因而偏爱一个词人,梅尧臣。

虽不及同期友人欧阳修的名声斐然,亦不及林逋的隐逸情怀,但却是别具一格,独有芳华。

 墨竹——梅尧臣
  许有卢娘能画竹,重抹细拖神且速。
  如将石上萧萧枝,生向笔间天意足。
  战叶斜尖点映间,透势虚黍断还续。
  粉节中心岂可知,淡墨分明在君目。

梅尧臣,人如其名,清贫之中傲气犹存。圣俞是他的字,宛陵是世人对他的尊称,俗气之中风骨不折,爱极了他的为人,亦是爱极了他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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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身于农家,幼时家贫却极爱读书,虽无悬梁刺股凿壁偷光之美谈,却有三更灯火之勤。十六岁乡试未取,家中贫寒而无力供读,便随叔父四处游历,做些小官,徜徉于大好河山之中,诗酒趁年华。他才气初显,与友人时常作诗唱和,因而结识了钱惟演、欧阳修等人。三两好友,湖边宴饮,吟诗作乐,走马观花,想来有志之士相与畅谈,同道之人互抒情谊,十分美好。

随叔父游历时,他也曾担任一些小官,事无巨细,必然亲躬,忧国忧民,清廉为政。因诗词之名与其为人称赞的品格,受朝臣的数次推荐,入了进士,愿了少年入仕之梦。因而也遇见了一生挚爱, 谢氏。

如同所有才子佳人的故事一般,穷书生十年寒窗苦一举成名天下知之后,自然是拥佳人入怀。而谢氏,亦是个才艺双绝的大家闺秀,是已故太子宾客谢涛的二女儿,出身明门,知书达理,与他也算天作之和。

他素来爱饮酒,嗜酒如命,只因妻子一言,便不再染点滴。

他日常远游,看见山水如画,总想着将山水赋于诗词,与独自居家的她共赏。

他思念她为疾,药石无医,拟妻之情态为自己写诗,自得其乐,思念日盛。

他为她取了许多昵称,日日唤她也不知疲倦,她每应一声,满足便多一分。

他爱她如命,赞她人间绝色,倾国倾城,自此不看其他女子一眼,日见十七年,相看犹不厌。

“吾妻希孟光,自舂供梁鸿。荏苒岁月久,颜丹听益聪。”
梅尧臣《次韵永叔乞药有感》

他将妻子与自己比作孟光与梁鸿的举案齐眉琴瑟之好,以此表达自己的爱意,天长地久有时尽,唯有此间爱意不可负。

妻子对他亦是爱之深切,他在外远游时,倚门而盼;他在家吟诗时,她填词以对;他与友人商讨时,她私下献计献策;春困晨起,他为她画眉,她为他挽髻。

自古红颜多薄命,她亦是无法逃离,此生之憾,便是不能与君相守一生,留下幼儿,便溘然长逝。

他是悲痛的,他是绝望的,他亦曾想过与她同去,却不忍幼儿之命,只能沉于悲痛,得过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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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她写了无数的诗词,她的相貌,她的音容,她的才情,她的一切一切,皆存于他的诗词之中。世人皆之苏轼对其妻王拂的那首“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却不知他对其妻的那些诗“ “此恨不可穷,悲泪空流枕” “相与共笑言,焉问久别离” “宛若昔之日,言语寻常亲”,为妻子写的诗词之多,为南宋第一人。

他为她写尽诗词,也作尽赋,书信多次求欧阳修为妻子写墓志铭纪念她,被其深情感动,欧阳修终是写了《南阳县君谢氏墓志铭》。

情爱之外亦有生活,他素日里清廉,家中也无仆人,扶养幼子之事,无可奈何。

在妻子辞世两年多后,又再娶妻子刁氏。刁氏亦出身名门,是当时名气斐然的诗人的孙女,当朝太傅的女儿,因爱他的诗词,仰慕其为人,对他多有倾慕之心,与梅尧臣是少妻老夫,亦是无怨无悔,甘之如饴。身于名门,温柔贤淑,与谢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戊子正月二十六日夜梦》
“自我再婚来,二年不入梦。
昨宵见颜色,中夕生悲痛。
暗灯露微明,寂寂照梁栋。
无端打窗雪,更被狂风送。

而梅尧臣在新婚之初依旧沉溺于对故人的思念与悲痛之中,而她亦不计较,以一己之力安抚着他的情绪,终是换得他的真心以待。

苏轼也曾作诗与梅尧臣曰:“诗翁憔悴老一官,厌见苜蓿堆青盘。归来羞涩对妻子,自比鲇鱼缘竹竿。今君滞留生二毛,饱听衙鼓眠黄。”足以见得他对新婚妻子的情意。

梅尧臣一生清廉为官,体恤他人,苍天有负,嫉妒他的情爱,让他一生极为凄凉,丧妻、丧子、丧女,难以承受,终是离开了人世。

两段爱情,为世人所传颂,为诗人笔墨间留香,而他的一生却恍如一梦,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在世人时常活在对妻儿的梦里,自己独自离去了,独留妻子一人在世间徘徊。

是啊,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爱恨嗔痴都随风,散尽天涯无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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