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夜路,忽然想起贾科梅蒂的狗。之所以这么想,大概是觉得自己非常落魄。落魄于精神的废墟里,感觉自己苍白无力。
“一包黄山”
转身,并不回头
“谢谢”
路上来往的车辆,稀稀拉拉,并我一样孤单。楼高高低低的支撑塌下来的暗红的天,我就这样被盖住了。
我扔掉烟头,再续上一根,几乎没什么风,点了三次才点着。
路灯冒着白光,像一个个苍白的星星,僵硬的定在一处。来往的车辆让夜路更显的寂寞冷清。
在气势恢宏的大时代里,安静的角落就是这样的,沉静而冷清,要知道,伟大的,都是寂寞的。这样的夜路最适合思考,思考我们为什么要努力活的伟大,思考我们为什要对苍白无力的精神感到恐惧…没错,这绝不是什么巧合!只有安静下来,不!安静是不够的,寂静!寂静应该是可以的,在这样的时候,人们才能思考,才能籍由思考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苍白无力。
从点着到现在,我才吸了两口,就燃完了…再一根…这次一下就点着了。
在黑红黑红的天的外面,是历史,是未来。这儿,是现在。我喜欢夜,正是因为夜的包裹,能给人最大的自由。但这个过程却是痛苦的,因为获得自由的方式,全部来源于夜的包裹与窒息,它胁迫着你,不得不面对自己的苍白无力,而后,你终于发现,只有现实被认清,被接受的那一刻,我们才能获得自由。夜的胁迫是最大的爱,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想,我对先辈大师们是有依赖的。从住所及工作室满墙的大师相片就能看出,尤其,我把自己的相片也放在其中,没错,我把大师们视为自己的良师益友,在某种时空中,我们比肩而坐。没有大师陪伴的日子是颓废的,我很容易就变得堕落,但我并不承认这是我没有独立精神的原因,我把责任全部推到了“人是群居动物”上面去。可是,有一些良师益友,谁人不希望呢?
对嘛!这就是大师,大师之所以是大师,那是因为他们很好的诠释了一种境界抑或精神。他们是那种境界抑或精神具体的代表。我想,作为大师们的忠实粉,我也应该成为那样的人。这种精神大概就是引导着人类不断向前、向高处攀登的方向标与力量吧!这就是我生命的奋斗方向吗?这就是我生命的意义吗?我已经快要三十岁了,我想我目前最重要的,是知道我的未来该怎么过,该朝着哪个方向去。值得骄傲的事情是,我对自己的天才向来没有半点怀疑。
我爱夜。
之所以爱,就是因为夜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适合思考的。白天我坐在床上,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很快就能坠入梦乡。夜里,我坐在同样的地方,却是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全身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凝固了,与寂静的夜融在一起,即使最细微的动静也能被我注意到,我才终于能专注而饱含激情的去冷静观察…放慢节拍…细致入微的观看每一处…
我仍然鄙视于自己的苍白无力。越是寂静,就越是看的清晰。学习绘画十余年…我在越来越不理解艺术直至我对朋友大喊“艺术就是谎言!”的时候才偶然的触到了艺术那么一下,而后,我常常需要很努力才能有机会再次触到。有时候,我们嘴里常常提到的最厌恶的往往是我们最热爱的,我对艺术憎恶之极的时候,其实是在给自己放弃追问的一个借口和理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殊不知,艺术就是放弃。艺术向来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早些时候,艺术工作者甚至都不如一个秀才,秀才们都能留下个名字,魏碑的雕刻者却只有天知道。
夜在继续,夜很快就完了,但会再来。
不久,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我是否也照常?我仍然不能给出答案。坦白的讲,我极少荒废光阴,但我憎恶自己讲出这样的话,这是苟且偷生,这让我的处在大师中间的相片变得丑陋而滑稽。但我绝不能故意让饭菜变凉,这根本与奥古斯特-罗丹是两码事。刻意混乱的生物钟并不潇洒,也不会带来贾科梅蒂一样高度的艺术成就。伟大的高峰让我向往,让苟且偷安显得更加龌龊而致使心生彷徨,让我坐卧不宁、辗转反侧。同样的,伟大的高峰让我冷静,让我安心去做好当下的事。发奋读书,尽情的感受生活,确实让人可以感觉到心里的丰富,但彷徨从未远离我。带着彷徨,我一步一步走…猛然间!我惊讶于自己的勇气,我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勇气。即便是大师,他们也都个个停下脚步,不走了,那路之外呢?就得一步一步走啊!打住!那是未来的事,我仍然没有突破牢笼,我仍然被黑红黑红的夜裹挟,在这里,我需要一步一步走,走到天明。勇气不该成为语言,勇气该被深藏,勇气不是口号,勇气是种营养,类似于钙片。
点上根烟,继续…
我从小多情,爱了天文爱地理…长大以后还是一个样,爱了艺术又爱围棋。我将要三十岁!近三十年!我能不能准确的给自己一幅自画像呢?不要回头去看那些《自画像》,叼不叼烟斗没关系,只管闭目思量,有足够精准的描绘自己的自画像吗? I do'ot know!How about you?是的,我有勇气,但没有足够的底气,所以我仍然如此作答。而且我还要顺带着问问你,你怎么样?这不是一种转移,而是顶实在的状况,因为,我们每个人似乎都是如此。
那么真的每个人都如此吗?答案显然不能有个肯定的完整语句。这种状态的界定实在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讲清楚的,这似乎已经触及到了哲学思考范畴。那这种不能被准确界定以及描述的状态是合理的吗?或者是可以接受的吗?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要比上一个容易被肯定的多,至少在我这里就是肯定的。就像我的思考,永远不能完整,似乎总有一个缺口,它的存在,导致了随时的流失与涌进,这个缺口是一个不明确地带,无法描述,但这个缺口是必要的,我想,这大概不是我年轻的缘故,纵使拥有着最深邃思想的哲学家也会有。人类的思想是不能完整的,完整意味着终结,等同于死亡。一个缺口始终是必要且珍贵的。我似乎能感觉到方向,我像黑夜中眼盲而心不盲的行者,虽无法具体言说,但感觉之真切非同一般,这使我幸福,我想,人类最伟大的成就,大概就是能够在不确定中、迷雾中找到最真切的幸福,这也是人类进步的形式吧!
思考至此,大概是那个无时无刻不在的思想缺口让我这样一个欲壑难填的家伙顿感落魄至极。落魄带来的苍白无力确也让人难过,冬日里冰冷的石头也被我的难过温暖了。
不久前,看了一张图,一个人形像小白鼠一样在一个圆筒里手脚并用的滚动圆筒向前。注解记不大清了,大约是说“人类历史的进程不过是人类在不断以各种形式重复过去。”初看不以为然,细想却不一般。人类永远像个孩子一样性情飘忽不定,我们创造了未来的种种不确定,但这偶然的形成了一种特殊魅力,即前文所说,不确定中追寻确定的勇气与能力。“不确定”的魅力是明显的,“不确定”的危险同样是明显的,天才与庸人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这就像齐白石的篆刻,一条线竖下来,多弯一点显软,多直一点显板,弯与直控制的恰到好处,这就是功力,就是修为。
一个好的艺术家,需要真实而深刻的生命体验,最大可能的多维度的体验。用灵魂创作艺术,艺术品只不过是衍生物,它是灵魂运动的痕迹,是艺术的线索。艺术从来不直接呈现,它是隐秘的,画笔可以随时随地且不同时长的停止,但灵魂的萎靡才是艺术终结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