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和我高中同窗三年,高考头一天,我和木子找了个酒店住下,我心情不好,将自己的包仍在酒店就出去了,在小城的街道上一直晃荡下去,只要街道的尽头还连接一条或一片水泥地。
我走出了闹区,走到郊外,最后爬上一片荆棘丛生的缓坡,我张开手臂,手触摸在一排粗壮的橄榄树的树皮上,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一整天木子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坐在一块石头上,夕阳倾斜,山风开始从我爬过的那个缓坡爬上来,当黄昏的金色涂上我的手臂。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银子,别想太多,一起面对,回来,我等着你”是木子的短信。
木子的家就在学校所在的小镇上,而我是住校生,从一百多里外的更小的镇子考到这里。
高一的时候,木子是我们班数学最好的一个,我英语最好,而我们两个都属于不均衡发展的那种,物理和化学,我们都考过个位数。
我们像发现了知己一样发现了彼此,也商量到了高二我们就选择文科,这下,我们彻底放弃了物理化学,倒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偏科严重,我们的综合成绩并不理想,而班主任眼里只有排名靠前的同学,只有考试后发放单科试卷时我们才会被人提起,其他时间我们是孤独的。
记得很多个周五放学后,木子会代我去她家,我们要从镇子腹部的街道直着往下走,走到到镇子的脚上,走过装修精良的门面,就走进一截两边摆满水果蔬菜的集,一车车大西瓜,我和木子会围着车将上面的西瓜敲个遍,再把下面的西瓜也翻上来瞧一瞧,再装模作地勉强看上一个,抱起来放到秤上,老板再装模作样地表示已经无法再让步了,再让,好像一家人明天得喝河谷吹来的风一样。我和木子相互倒换那个西瓜沿街走下去。
到了街道的脚上,那里有一节桥,我回家就是坐车经过那桥再一直往两面山的豁口去。
桥两边都有小路,两边下去都是片片相连的田地,四月的时候,嫩黄的油菜花一望无际。
我和木子走在桥左边下来的小路上,其实没有路,只是田地和田地的分界线被踩发白,或许大家都觉得需要这样一条小路,那田地的主人才没有说话吧。
走过田间的小路,就走上了一段较宽的土路,摩托车时而经过,我和木子捂住嘴巴跑开,木子另一只手里的西瓜在腿边不断翻滚。
我记得无数个日子我们都走在小路和那条土路上,高二高三的时候,经常抱着放学前刚发到手里的试卷还没来得及写名字的试卷。
木子的房间很大,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我们通常把参考资料堆柜子上,试卷铺天盖地在床上,夜晚的时候,外面经常有虫子叫,田间水渠里有流水哗哗的声音,没有风,天空也很干净,是乡村白天是艳阳夜晚有明亮几点星的那种。
高考前两个月,我烧了一壶开水灌进保暖瓶的时候,保暖瓶炸了,我穿着短裤,我只感觉一阵阵灼疼,我的腿大面积被烧伤。我的功课被耽误下来。
最后的两个月里,大家每天疯狂的做试卷,第二天老师再把试卷讲一遍。
木子每天放学拿着试卷坐公交车来找我,陪我坐一会,再坐七点最后一班公交回学校上晚自习,第二天来把头天的试卷里重点给我讲一遍。
我脾气暴躁易怒,木子往往被我突然把手里的东西摔到地上吓一跳,我们静静坐着,不怎么说话,但我明显感觉我们比从前更亲了,我们坐着不动,两个灵魂已经拥抱在一起。
我回到酒店,木子明显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我的样子,我一进门,立刻站了起来。
我和木子出了门,我们手拉手逛到很晚才回去睡觉。
高考过后,木子去了兰州读本科,我去本市一所大专读师范。
我们经常煲电话粥,即使是大一经常课满的情况下,木子被社团的某个学姐欺负,我跟那学姐在电话里骂仗,我不断警告威胁恨不得放下电话就冲到兰州去,学姐在电话里叫嚣,我在別市又能如何如何,这种无能为力被别人揭开,我气愤着,一颗心也在往下沉……
大二以后,我们的联系逐渐少了起来,电话不再频繁,偶尔也会打,不再像从前那样接通电话两人抢话说,大概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圈子,对方在自己的圈子里起不了实际性的作用吧,我经常在想,是不是真像电影千与千寻里说的那样,每个人陪自己走一段路,然后挥手说再见?木子那个好姑娘曾经在我的青春里扮演多么重要的一个角色,我们一起走过那段孤独的时光,我们对未来充满希望,就像我们知道走过隧道一定会迎来光一样。
在我灰暗的日子里,在我们的青春交织在一起往前跑去的日子里,是木子教会我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