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你在干什么?
每当问出这个问题,我都会想起那个并不遥远的下午,我的同学抱着火红的玫瑰立在落日温暖的单元楼前,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自己的名字。
是的,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记错,他是在喊他自己的名字。
那全是因为他心爱的女生在家里,他不方便喊她的名字的缘故,正如少年的大熊不敢面对静香及其家人,胆怯让恋爱变的美好而充满焦虑一样。大熊有可以依靠蓝胖,蓝胖的口袋可以帮大熊实现所有的在梦想,而我这位同学显然不是二次元世界的主角,他没有一个如假包换的蓝胖,只有一个如假包换的一元店的多拉A梦。一元店的多拉A梦明显不能帮他追到他心爱的姑娘。但是那天,可能在思考了很久后,他终于有勇气觉得,一捧省了2个月伙食费的玫瑰和一张英俊潇洒的厚脸皮,应该还可以。
他做到了。
但是,他也成功的吵到了我。
因为那天是周末,我照例去亲戚家里混饭吃的时候,碰巧就从亲戚家的窗外传来一个男生散发着浓浓爱意的阵阵呼叫。他的呼叫多次打断了我在开饭前准备做点函数题的欲望,简直令我片刻不能静心,我于是怀着愤怒的心情从临街的窗户探出头,打算粗暴的问候他时,才发现这个令我烦躁吵闹着的人正是我的同学。我当时忽然怔住了,继而意识到了这应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于是我默默的关了窗户,把祝福和窃笑留在了外边。
原来,世界真小,谁知亲戚家就在他心爱姑娘家的对过呢?
所以,他吵到我已经不是关键了,关键是他觉得在那个充满阳光的美好下午,他的表白和年少的爱情不曾被人打扰。他和他的爱恋如缱卷在阳光里的新生花蕾,最终娇羞的绽放了。这正是他要的绽放,一切都刚刚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不过对我来说,就有点遗憾了,因为那天,我原本计划的函数题没有做完。当然,这和我被同学的吵到是有关系的,但最主要的还是我根本就不会做。而我会做函数题,还要等到二年以后,那已经是在我有两次失败高考经验之后的事情了。
记忆再回到我同学的身上时,已经是在灰暗的宿舍里,只有我和我同学对着一个纸箱子发呆。这仿佛是一个悲哀的日子,悲哀的日子总是要下雨的,那天也不例外。我看到他熟练地点起了一支烟,这已是我在认识他这几年里所习以为常的一个动作,虽然他还在读高四,他也只是一个十八岁刚出头的孩子,但他对烟的嗜好却总像一个30岁的青年。他吸进一口烟烟,时间就要停顿一会,吐出一口烟,时间也一样要停顿。其实,在他吸烟和吐烟之间,也就是我们对着纸箱子发呆的时候。那时候,我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而在这之外的大部分时间,我们其实一直在讲话,更具体的说,是他在讲话,我在听,他一边讲他心爱姑娘的往事悲叹不已,我一边做着他看似忠实的听众沉默不语。
纸箱里密封着他这几年所有的属于他的心爱姑娘送他的礼物。
现在,他在犹豫要不要打开这些东西,而我在犹豫要不要看见别人的隐私。
他每讲一个他们之间的美好故事,回忆就在他的脸上涂上一层悲伤。我看着他的这些悲伤随着他的青烟慢慢升腾,最后一点点变成无奈。
好在是,高中的时间有限,再大的悲伤也终有个尽头。虽然我最终没能记住他讲的每一个故事,但却记住他最后愤而掷掉了手中烟头时的那句话:
“他妈的,把这个纸箱子打开看看吧”
至此,同学的美好的爱情故事终于可以在他的烟头的掷地有声中,于这个纸箱子里连成一片了。
这纸箱子里有着他呼叫自己名字的那个遥远下午,有着他和她在冬日操场雪地上步下的淡淡雪痕,有着他和她出入教室以及食堂的欢声笑语,也有着他和她在冷战课堂下的不理不睬……,而如今,这一切都是往事了!连同着他们热恋时我曾告诉他们--那个不巧撞见一切美好开始的那个娇羞下午,以及今天的,笼罩着灰暗宿舍的悲伤的落雨。
因而,可以说,我见证了我的同学这段爱情的始终。但我却没必要自豪,因为我同学心爱的姑娘,也是我们班的一个。正如你所想,我们都是一个班的。他们每天成双入对的在我面前出现,又成双入对从我面前消失,这些不仅是我的见证,同时也是我们班五十几个人的共有见证,他们的恩爱,我不过碰巧看的比别的人多点而已。但这些事情在当时并不是什么大事,对于我来说,我的函数题依然答的稀里糊涂,才是我真正的忧愁所在。
十八岁的年纪是那样好,但十八岁的天空又是那样凄凉。
好在十八岁之后,和大学室友一起站在夜晚的宿舍楼下,望着年轻的学弟学长虔诚地摆满蜡烛在宿舍楼下追逐姑娘时,心中再也翻不起热闹的冲动。恍惚中,总觉地眼前这一幕去不久远,耳边依然回响的是那个遥远下午的单调呼喊,呼喊的重叠渐渐悠远,逐渐荡起记忆中的片片涟漪。我终于在这些泛起的圈圈波纹中,看到了同学昔日美好爱情的喜怒哀乐,看到自己面对函数关系式悲愁伤感,看到自己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用孤单的笔记下:
陪爱去老,不离不弃。
如今,我已不在18岁,但我怀念那个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