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倒也写过一篇关于胶东过年的习俗,今天再写也算一个回忆和补充吧!说起过年,又让我想起王安石的《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寥寥数语便把一个热烈欢快“年”的气氛衬托出来了。
今年冬天胶东雪下的出奇的少,似乎缺少了雪压冬云白絮飞的感觉,给本来年味渐淡的“鼠年”,没有雪的装扮好像少了一些满天风雪,一片白的景致。说起过年,胶东的年也和全国各地大同小异,所不同的只是习俗样式上有些不一样而已。地域相隔、不同的民族便有不同的过年习俗。而在我们胶东过年,随着历史的沿革及民俗演绎的进化,也总结了一套有地域特色过年的礼仪和程序。
我今天说的过年,说的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事情,人们的生活水平相比较比现在低得多,但过年的气氛反而感觉更浓烈一些。尤其是进入腊月门,粮食、油料已分到家,地里的庄稼活少了。“猫冬”的人们便随着年的脚步声开始置办过年的年货了,那些洋溢在每个人心头,浓郁激动的场景和企盼,如今回想起来恍如昨日。
千百年来,过年,早已深入到每位炎黄子孙的骨髓,沿着历史长河一路走来的“年”已经是我们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具体到胶东的招远,就有一套约定俗成过年的程序如:“过了冬,松一松;过腊八,不怕他,辞了灶,年来到,大人小孩哈哈笑”。寓意过了冬至,对上学的孩子们来讲,各种考试已经结束,可以在压力山大、紧张的学习氛围中解放出来了,以前为了学习而紧绷的思想可以松一松啦。过腊八,不怕他,意既:学生就要放寒假了,要暂时脱离老师的监管了,所以不怕老师了。
这段时间离年更近,人们也加快了过年的脚步,纷纷到集市上购买过年吃、穿、用的“嚼果”。(“嚼果”泛指能吃的食物)
那时候赶腊月集,是一个非常有充实感和使命感的营生。家里的主妇们可以怀揣着经济大权置办家里的年货,归来时篓子里装满了年的味道,既使不买年货赶个逛荡集也是非常惬意的。这时大集市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比平时热闹多了。尤其是腊月二十以后,集市上的人更加拥挤。在大集一角,鞭炮、呲花爆仗、二踢脚、钻天猴、小摔炮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另一边喧闹声中;木货市、粮食市、衣帽市、牲畜、家禽市、年画、对联、高粱杆编织的“炕席”、鸡、鸭、鱼、肉、蔬菜等等应有尽有。
腊月二十三是辞灶。早上起来,把供奉了一年旧灶王爷的画像焚烧掉,送灶王爷上天的贡品是糖瓜,好让灶王爷在玉皇大帝面前美言几句、多说人间太平盛世,胶东俗称之谓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这一天也是小年,离大年三十还有六、七天的光景,就更忙了。有讲究的人家要到河里筛一些细的沙子,以备更换香炉中的旧沙。其他的如搞卫生、做大枣饽饽、岁子(两头尖,中间浑圆的面食)。
做豆腐、剪窗花。从辞灶以后就进入过年的主旋律了,一套过年的程序,每天按照习俗的进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腊月二十三辞了灶。一般过了腊月二十三一些欠债要账的就不会登门要账啦,这是祖辈留下来的规矩,为的是让欠债的人也过个放松的年。“二十四,写大字”。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割,这里念尕)
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家中亲人全聚首。三十晚上拜年的满街走。贴春联~要把新桃换旧符是过年的重要标志。届时家家户户会写上抬头见喜,金银满柜、六畜兴旺、粮食满囤之类的吉利话。
腊月三十除夕,这是一过年的重要节点。早上“捞圣饭”(把大米煮成半生不熟的状态)。再把宗谱挂上,将圣饭摆放到供桌上。财神爷、灶王爷、院子南面天地老爷的供桌上都要放一碗。吃过早饭,贴对联、粘窗花。下午,准备半夜过年五更的菜(五更,这里的更念京音)包饺子。吃饺子也叫“交子”新旧更替的意思。一声爆竹除旧岁,过了五更的子夜也就属于新的一年啦。饺子要包两种,一种准备晚上吃;另一种包上硬币、豆腐、枣或糖等取其吉利寓意,以备正月初一早上煮了吃。
最近几年随着经济条件不断的提高,为了过年吃饺子热闹,不少人家都把50元100元的纸币用保鲜膜包裹起来,吃出来的钱归自己,把个年三十的节日亲情气氛调得更浓。
大年三十傍晚夕阳西落时,还有一项重要的仪式就是本家当户的兄弟爷们要往祖先的坟墓上送“吊带”,“吊带”酷似马鞭子,坟头上插几枝、回来时带回几枝“吊带”放在供桌上,寓意祖先骑马回家过年了。当然,以前过年上坟请祖先都是男爷们的事情,现在思想解放男女平等了,一到傍晚请祖先的时刻,坟茔上鞭炮齐鸣,祭拜祖先的人群里不也有不少的女娃娃。
除夕夜吃过饺子,约八、九点钟要眯一会睡个小觉,因为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没有春晚。睡觉前要进行“撒尘”,既把院子里和大门外撒上轧碎的“甘草”,取意让先人们骑来的马有草料吃。同时大门外还要立几个拴马的木桩好让先人们栓马之用。晚上11点半,起床过年,这时村里已是电闪雷鸣、村中电光鞭炮的轰鸣炸响一片,这说明谁家的饺子下好了。家中大人会在正屋门里燃放一个爆仗打打门,提醒躲在门边的那些孤魂赶快避让。再叫起熟睡的孩子们穿上新衣袜到自己的院里放一挂100头的小鞭炮,然后再到街门外放一挂,当然谁家的鞭炮越响、放的时间越长、就越能代表家底的殷实。一般的家庭6~7挂百拾头的小草鞭就送走年了。剩下的小鞭,孩子们会拆开零碎地放了。年,是每个人的节日,不管贫穷富有在电光闪闪中依然透着一家老少喜气洋洋的脸庞。大人们也换上了新衣裳,没准备新衣的也会把衣服浆洗得干干净净、熨熨贴贴地。
放完鞭炮爆竹,开始炒菜,准备全家的吃喝。炒菜用的柴火讲究的一般用芝麻杆,讨个吉利彩头芝麻开花节节高升之意。没有芝麻杆,也要用预先劈好的木柴或者易燃烧的柴草,那样烧出来的烟尘有柴草的香气。
吃喝结束,大街小巷便有走访拜年的了,村民见面互问过年好。小孩提着纸扎的小红灯笼,里面放一只灌了油萝卜灯照着路,在咯吱咯吱的踏雪中,到本家族家中给长辈拜年。进门按辈分打招呼要说“过年好”,这时老人就会掏出一毛、两毛、五毛或是大额一元的钱给孩子们说是“压压腰”。在这一刻,欢乐的氛围渗透着每一个人、每一盏屋内灯窝中的油灯、每一户家庭、每一个家族、每一个村庄。一切祥和气氛都被这美好、亲切的感觉笼罩着。这时候,小孩子们会到院子里抢着捡那些没有炸响的鞭炮装进兜里,以备白天剥开呲花玩,那时的孩子一个春节及正月十五期间的衣兜和手都是黑黢黢的。
七十年代之后,农村逐渐恢复了挂宗谱。(买宗谱这里应该说请宗谱,以示对先人的尊敬)
有的家庭没有请到宗谱的,就把先人的名讳写在一张上尖下宽的红纸上,再在背面粘上一块小木片摆在北桌子上献上贡品供奉。天快亮时分,本家族拜年流程基本结束了。人们带着鞭炮、烧纸、香、酒等物品到关帝庙祭拜关老爷。拜完关老爷,再到土地庙祭拜土地老爷。小路上来往的都是祭拜的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新年的兴奋和喜悦。祭拜完毕,大人孩子们都回家吃特殊带料的“古扎”(饺子)。吃到不同的馅料,都有付带的吉祥语。比如,吃到硬币的,寓意新的一年里能挣到钱、有钱花;吃到包有豆腐的,寓意一辈子是有福之人;要是新婚小夫妻吃到包有枣子和糖块的,寓意他们新的一年里甜甜美美早生贵子。总之,对来年生活的美好企盼和祝愿,都在包涵在正月初一的这顿“古扎”里啦。
吃完正月初一早上的“古扎”年就算过去了。大人孩子忙忙绿绿筹备了大半个月,就是为了让全家吃顿平常捞不着吃的年夜饭,就是为了全家人团聚祥和地过个大年。(那个年代家里孩子多,一年到头吃不了几顿(古扎)过了初二,一般家庭的主食就会吃玉米饼子了,临吃饱前再吃一页大枣饽饽说是封封顶。虽然年过得很短,不像现在“耍正月,闹二月,稀里糊涂到三月”。那时初四、五,生产队里就有些备耕春天的小农活需要干了,有勤快带眼色的村民就开始找活干挣几个工分。新的一年,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又周而复始了。当年那些充满浓浓年味和民俗正在淡化。至今我们这一代人还在追忆早年间年味所透出来的那种幸福、激动、兴奋、甜蜜地感觉,它像一杯醇香的美酒,久久萦绕回味在从那个年代走过来人的心田……
文章指导:微笑。
文字校对:沙枣。
资料提供:刘洪玉。
2020年1月17日(农历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