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是我从小就最喜欢、最崇拜的一个长辈,因为他年轻帅气又聪明幽默,还有经常跑江湖特有的坏坏的匪气和痞气。
小时候村里唯一的两台电视正热播《乌龙山剿匪记》,那是个电视虽少却人人为之着魔的年代。大家都说三叔很像电视里的"钻山豹",长得像性格也像。
以后我每次在电视上看到申军谊,总感觉内心很亲切,像看到了三叔。
三叔大我十岁,年龄的接近注定我们接触最多,因为其他叔叔在我七八岁就结婚成了家,而三叔却是在我高中时才步入婚姻,这之前的日子让我有更多的时间亲近三叔。
在我大约五六岁的时候,每到秋天,三叔总会拉着架子车带我去岗上扫树叶,厚厚的黄色树叶像干枯的地毯层层叠叠,一会儿就扫满一车,架子车两头扎上高高的堵头,装满的时候会让我上去使劲儿蹦,把蓬松的树叶压瓷实了继续装满。
和扫树叶相连的场景是:村里很多年轻的小姑娘总会喊住三叔和她们说话。谈起三叔,姑娘们的眼里充满笑意,幼小的我朦胧的觉得——他们都那么喜欢三叔!
被姑娘追着的三叔梳着最时尚的发型,穿着最时髦的牛仔裤,手里提着录音机,磁带里放着当时最流行的《酒干倘卖无》《冬天里的一把火》,我对音乐的感知就是从这两首歌开始,直到现在,听到这两首歌,脑海里都是三叔时髦的形象。
小时候的我是出了名的老实,家里生活不宽裕,父母经常会把好吃的东西藏起来,等到过节或者有贵客才能拿出来吃,有一次三叔问我有点心为什么不吃?我委屈地说父亲藏起来了,三叔嘲笑我:藏起来就找不到了?只要想找,没有找不到的东西!
因为他自己从来不会让爷爷奶奶把东西藏好就能找到,而他有好东西藏起来你永远别想找到,但是我,用尽办法也做不到他那样的机灵。
三叔的另一种机灵更是很多人难以企及。一个夜晚在奶奶门前我看到一个人像猴子般蹭蹭蹭爬上了电线杆,摆弄了一会儿电线又飞一般滑了下来。下来后我才知道,原来是三叔,在"偷电"呢!他把家里电线偷偷接上,奶奶家就不用交电费了。
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不借助外在力量,那么快爬上光滑的电线杆顶端,三叔却以习以为常。
三叔还有很多绝活:啤酒瓶盖用牙轻轻一挂就开。点火柴不用火柴盒,直接在牛仔裤屁股兜上,轻轻一划,火柴就轻易而举的点燃了,歪门邪道是三叔的专长。
八十年代的经济大潮撬动了三叔不安的心,北上新疆卖羊肉串儿,南下广州卖小吃,又跟着大叔到西安窑里卖砖,最终都败下阵来,赔光了钱落荒而逃,家里大把大把自行车条一样的羊肉串签记录着他曾经的故事。
赔钱的三叔跑了出去不敢回来,害苦了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家里天天一院子要账的人堵着门不走,奶奶扭着小脚陪着笑脸说尽好话,那些人还是不依不挠,见不到钱绝不罢休。不知道当时的爷爷奶奶有多恨三叔的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