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家长会上,大孩子的语文老师说,“孩子从小要培养一项兴趣爱好,最好是学一项乐器,因为人到了中年,各种压力接踵而来,兴趣爱好是最好的解压方式。”当时,我不解,现在似有所悟。
从小,我性格内向,木讷,伤心的事,委屈的事,话没说出口,泪水就哗啦啦地流。母亲最烦我泪腺发达,她说,爱哭的小孩儿,长大没出息。
我之所以是这样的性格,一方面是先天的不善言谈,另一方面是后天的家庭环境所致。不知为什么,病痛总是对我的家人青睐有加:外婆、奶奶、姑姑、二叔,都是因病而离开。
我年幼时,母亲的身体也总是不适。放学回家,我总是远远地站在路口,踮起脚尖,透过树荫,瞅瞅我家的大门,是敞开着,还是关闭着。
如果敞开着,我便心生欢喜,那说明母亲身体安康。如果大门紧闭着,心就像掉进了冰窟窿。
母亲是过敏体质,身体不适,不能打针,不能吃药,脸色蜡黄,吃东西就呕吐,只能躺在床上静养,无助地呻吟声此起彼伏,看着她难受而又不之所措,我真是如坐针毡。
还好,我有一位好友随时可以倾诉,那就是写日记。这一写,就是十几年。开心的,烦恼的,有趣的,委屈了等等,所见,所感,所想,所听,一一记录。
积少成多,日记本越堆越高,我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存放,总是担心被人偷看,取笑。
有一天,打开尘封已久的日记本,一页一页翻看着,凌乱的笔记,心里愈发烦乱,日记里记录了更多的是一些烦心事。我的人生如此不堪吗?
一怒之下,我点了一把火,让它们化为尘埃,随风飘散。很奇怪,顿时感觉自己胸口被压着的一块块大石头掀翻了,身轻如燕。这感觉好极了,仿佛获得了新生。
当然,也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放弃了写作。
小小孩选择了我当母亲,是不幸的,先天性血管发育不良,满月后就抱着去医院治疗,南下北上,旅途疲劳,从医生的眼睛里,我们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目前的医学无法完全治愈。
先生的脾气逐渐变得暴躁,而我也总是喋喋不休。
与此同时,父亲又患重病离世,我突然感觉自己的靠山倒了,心底长久积压的不良情绪像火山一样爆发,滚烫的岩浆全部倾泻于无辜的母亲。
想想那一晚真的好可怕,我的暴跳如雷,我揭斯底里地咆哮,如果母亲做出伤害她自己的事,我就是千古罪人。
我把眼泪留给了午夜,彻夜无眠。那段时间好像也感觉不到饿,喝口水都觉得嗓子干涩,无法下咽,一下子消瘦了许多,体重下降到了70几斤,精神萎靡不振。
“妈妈,你吃点东西吧。要不然,谁来照顾我弟弟呢?”大孩子手举着一块面包,眼含泪水的看着我。
我摸了摸他圆乎乎的脑袋,又看了看小小孩。
小小孩睡得正香,密而长的睫毛低垂着,眼珠时而转动着,嘴角微翘。
“好孩子,妈妈知道了,妈妈饿了。”我拿过大孩子手中的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眼泪和面包一起吞下。
于是,家里的气氛好多了,领着孩子读书,画画,去树林里散步,小小车轮在落叶上嘎吱嘎吱地响,偶尔也采一两朵野花回来插在瓶子里,孩子的脸上绽放着花儿般的笑容。
等孩子睡后,我把QQ空间打开,开始了写说说,记载孩子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开心的事,有趣的事,童言童语等,生活里的不如意,也尽量用婉转平和的语气来表述。
是的,人到中年,会有很多的无奈,想找个人说说,怕别人说你矫情。当然,大家各自为生活忙碌着,恐怕也没几个人有空听你碎碎念念诉苦。
中年以后的朋友越来越少,有些朋友懂你,有时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以沉默或假装不知。
我写随笔,一方面是为了排遣压抑,一方面是为了记录生活中的真善美,让记忆里充满温馨与甜蜜。
人生没有返程票,未知的变数,未知的人生,来日并不方长。
如果有一天,我患了老年痴呆症,忘了身边所有的人和事,也忘了自己是谁,但是,当我打开我曾经的这些记录时,我会发现原来我曾经这么幸福,我有这么多的亲人和朋友,他们给了我如此多的温暖。
或许有一天,我与世长辞了,我曾经记录的这些点点滴滴,就是我在这个世上留下的足迹。
倘若孩子们想我了,翻开记录再看看,就会感觉我没有走远,一直在他们身旁。
我不幻想成为作家,因为我的文学功底薄弱,只能算是一个文字爱好者,以写作来养活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现实。
我且自娱自乐,工作之余,一碟茴香豆,几颗花生米,外加一壶绿茶,写我所见,写我所闻,写我所触,写我所思,写我所感,写我所乐,写我所写,做最真实的自己。
没准儿,我的笔下,还有一个温情柔软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