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味是对新衣裳的期待,是松软的棉被里幸福的感觉。
对于臭美的女孩子来说,年味就从盼望着穿漂亮的花衣裳开始。从进了腊月的门,就天天数着过年的日子还有几天。为了那身新衣裳,整个腊月里都变得非常乖顺勤快,生怕惹父母不高兴了,不给穿新衣裳。
腊八灰豆汤喝过了,彻底打扫房子卫生也开始了,此后,每天都看到院子里有拆洗的东西。东北大花布的被面、白布的被里、大方格的粗布炕单、素蓝花布的炕围子、各色花布头拼成几何图案缝成的门帘子、破旧的衣服等等。
影响深刻的就是妈妈坐在炕上缝被子的情景,冬日暖暖的阳光从窗户照在炕上。一床被子几乎点满了整个炕面。妈妈手拿着长长的针,穿了白色的双股线,飞针走线的从被子这头缝到那头。为了把被里、被面、被芯缝得贴合度更高,一个被子要走5道线,还不算一圈缝得线。
那时候生活条件差,没有现在这么丰富的物质。被子是没有被套的。记忆里,妈妈每年过年前拆洗一次被子。妈妈还把棉花被芯拿去镇子上重新网一下。因为盖了一年的被子,棉花被芯很瓷实了,不蓬松了。妈妈说,盖上不暖和了,重新弹弹,网一下,被子就很蓬松了,看上去很厚实样子。
重新缝了的被子盖起来真的是棉软又舒适。在物质贫乏的年代,幸福的感受就是如此的简单。
2、年味是乡亲们围坐在热炕头吃酸菜炒猪肠的热闹。
过年还有一个记忆深刻的场景就是杀年猪。妈妈辛辛苦苦喂的两头猪,一头卖了钱,用于家庭日常开支,一头过年的时候杀了,解解一家人的馋。
杀猪的那天早早的父亲就备好了一口烫猪毛的大缸,放在院子门外,缸的半截还要栽在土里,放的稳稳的。
门口的树上也绑好了吊猪的杆子。
母亲一大早就已经在柴火灶上烧开了一大锅的开水,等着烫猪呢。
一切都预备好了,父亲叫来堂哥们,去猪圈抓猪了,只听到猪圈里一阵阵的尖历的猪叫声,那个凄惨的叫声回想起来,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小时候的我比较胆大,对于杀猪这件事情无感,只觉得那是应该的。猪就是杀来吃的嘛,所以一点也不同情那头撕心裂肺叫喊的猪。虽然它也是我拔草喂大的。谁让它的命运从一生下来就知道结果呢!
四五个人男人要从猪圈抓出又肥又壮的猪,也是不太容易的。毕竟那是活物,垂死挣扎的力量还是比较大的。
不管怎么说,它是逃不掉的。
把它抬到杀猪的地方,一把锋利的长刀刺入猪的喉咙,猪的叫声停止了,只听喉咙里发出闷闷地短猝得哼~哼声,一股殷红的鲜血就如流水一样顺着刀淌入妈妈早已准备好的铁瓷花盆里。一头猪的血能接一大盆,等猪血放完之后。再把猪抬到盛了开水的缸里,猪的两条后腿被绳子绑在一起,中间穿了杠子,两人抬着,不断的上下抬放,烫猪毛,拔猪毛。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拔完猪毛后,记得父亲还要用一把亮闪闪的刀刮干净猪皮,猪皮刮的白白的。
然后,把猪吊在事先准备好的两棵树之间的杠子上。就开膛破肚了。猪的内脏被一一取出。父亲的双手沾满了猪血,一双血手拿着长刀,开始给乡亲们分割肉了,
谁谁家要几斤,一一分取开来,称好拿走,也不记帐。过几日乡亲们就会自觉的把猪肉钱都送过来。
因为一百多斤的猪肉,自已家也吃不完啊,然后再卖掉些肉,剩下够自家过年的就行了。
冬日里和煦的阳光照在院子里,那感觉非常美好喜悦。妈妈和邻居阿姨又开始洗猪肠子了。洗猪肠子可真是个技术活,隐约记得妈妈好象要用到一根筷子翻肠。前前后后大概要洗十多遍,我就负责给她们不停的舀水。冷热水交替的供应。妹妹负责在柴禾灶上烧水。
洗干净了,妈妈就开始烧菜了,正好赶上中午款待今天帮忙的乡亲们。酸菜炒肠子是必有的。还有一道就是猪血块、猪肺子炒酸菜,那个年代冬天是没有新鲜蔬菜的。
不过,见了那个杀猪的过程,我是从小到大,从来不吃肠子血块之类的动物内脏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炕上炕下坐满了人,炉火上烧着喷香的老伏茶,炕桌上摆着宣萱的黄皮馒头、花卷。吃着酸菜粉条肉,酸菜炒肠子,酸菜炒血块。大人们热热闹闹的边吃边聊着天。那种满足的幸福的年味儿,似乎充斥在整个屋子里。
那种欢乐的感觉一直停留在记忆深处。越长大,反而越清晰。也越来越懂什么是简单的幸福。
三、儿时的年味是大年初一全村出行的壮观和虔诚。
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我们姐弟三人就迫不及待的换上新衣裳,给父母磕头拜年,拿上父亲给我们每人5角钱的压岁钱,兴奋的不得了。
那时候虽然没有电视,也看不了春晚,但三十晚上的熬岁,我们却熬的很认真,不到12点不睡觉。家里的大炕就是我们的游戏场所,各种倒立翻跟头。总之,快乐的不行。
初一一早,全家人穿戴整齐一新,也要给每一头牲畜的身上都绑上红布条,也算是打扮一下新。全村人都出发,赶上自家的牛呀,羊呀,驴呀浩浩荡荡的去一个村长说得方位。每年出行的方位是不一样的。去的时候,每家都要抱上麦草。到了指定的地方,众人的麦草堆成一座小山似的。
这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吧
接着由村长主持,各家带来的祭祀的食物献上,上香后,全村人磕头。礼毕,点然火堆,放炮,是那种大炮,震耳欲聋的炮声惊吓的牲畜们四处乱窜。
等人们转完火堆,大把大把的花生、枣、糖撒开来,大家满地的抢拾糖果。甚是热闹。等把各家带来的好吃好喝都分享了之后,开始赶着牲畜们回村。
这样的仪式好象一直持续到我上完初中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当时,对于我们小孩子们来说,那是过年最好玩的事儿。因为有好吃的可以分享,有瓜子糖果疯抢,还有炮可放。
当年并不懂这个全村人举行的仪式是为了什么。后来才明白,那是一种对上天的神灵的祭祀活动,初一在特定的方位出行,接纳天地之灵气,一年之内顺顺当当,招财纳福。
那时的年味,回想起来,笑容会不自觉得堆满脸颊。人们对过年特别有仪式感,也特别期盼。也很繁锁但不喊累,做得那么认真彻底。无论干什么,都干得那么心甘情愿,热情洋溢。
现在生活条件改善了,不愁吃穿了,似乎对过年没有了期盼,反而觉得过年很烦很累很不情愿。但又不得不过,似乎是被逼无奈才过年似的。想来,是因为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了,生活压力也变大了,没有以前那么轻闲了,人们一年到头的忙,只想在过年休息休息,却又不得不被迫应付人情礼仪,也很无奈啊!
无论是儿时的年,还是现在的年,年味变了,但年年难过,年年还是要过。虽然如今在物质生活上过日子和过去过年一样,甚至比过年还好。但人们的精神真得是变空虚了,是需要更替另一种适合现代生活方式的过年文化来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让大家都愿意期盼着过年,过一个愉快轻松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