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几日的功夫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因为玛璋一事而受伤的人都调养得差不多了。

若涵和小燕子一样，因为酷爱武术，身子骨极好，第二日就又健步如飞了。

除了还会想娘，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的。

从他们决定回京的次日，永璇就派人快马加鞭地回宫送信儿了。

他要让皇阿玛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好消息，届时身上的病痛，肯定能被赶走一大半。

这几天，大家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轮番劝叔婶随他们一起回京，可老两口根本动摇不了一点儿。

一会儿说喜欢大理的环境，一会儿说舍不得这些邻居，总之就是有一大堆理由拒绝。既然这样，大家也就不再劝了。

其实，萧剑知道真正的原因。他想，叔叔可能还是没办法面对皇上吧。

他也恨了他一辈子，心里总有疙瘩。岁数大了也没必要再解铃了，也就随他们去吧。

好在叔叔有功夫傍身，家大业大的他们也不愁过活，还有周围这些邻居们的帮衬。想到这儿，他也没那么担心了。

02

一切准备妥当，这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一早，家丁就帮着小吴子给主子们的行李装上马车。

大家也早早起床，早早用餐，早早出发回宫。

叔婶看着孩子们忙活，婶子忍不住红了眼眶：此次分别，不知何时再见了。

小燕子晴儿分别挽着婶子的左右胳膊，三人并排往外走；永琪萧剑和叔叔紧随其后；

紫薇三人走在最后面，帮忙照看几个孩子。

“到了北京，记得来信报平安啊。”

“在那边也要随时写信啊，让我们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

“路上注意安全，小燕子收收脾气，别遇到点什么看不过去的，就想着和人打架。”

“孩子们，这次旅程路途遥远，路上记得要听爹娘的话呀。”

“你们拿上这些，都是你们爱吃的，路上饿了随时吃。馆子的饭再好，也比不过家里哟。”

在叔婶无穷无尽的叮嘱声中，众人都上了马车。

“驾！”“哒哒哒”随着骏马的高声嘶吼，马蹄声声震天响，马车启程回京！

小燕子、晴儿、萧剑和永琪，拥挤着从不大的窗户中探出头来，高高挥舞着双臂，告别如父如母的叔婶。

婶子靠在叔叔怀里轻声抽泣着，但也不忘和他们挥手告别：孩子们，放心去飞吧，哪天飞累了，就回大理的家。这里永远有人与你共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

03

一路无书。历经约三个月的时间，他们终于回到了北京城。

永琪掀开帘子，漫不经心地观赏车外的风景。现在他们走的这条路，尽头便是东华门。

当年他们偷溜出宫，都从这里进出。永琪刚看向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是陀螺摊主

记得当年，他们陪塞娅上街感受民俗文化，好巧不巧碰上了觉得无聊出宫玩的紫薇和小燕子。

塞娅和小燕子一见面，那就如同是热闹的平方。

两人在街上换着花样的比试功夫，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输。最后还抽起了巨大的陀螺。

如今摊主还在闹市区做着小生意，但摊子周边，显然没有那天那么热闹。大概是没有人比赛，也就招不来看客吧。

“瞧一瞧，看一看，这里来了个穷要饭；大娘好，大爷善，可怜可怜我这个穷光蛋；给个馍，给口汤，祝您长寿又健康。”

永琪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回忆着过去。一阵轻松欢快地乞讨声，搅乱了永琪的心绪。小燕子也被这个声音吸引，随永琪一起看向外面。

只见一个约莫十几岁的男青年，虽身着特色乞丐装，但精神状态颇佳，也没那么蓬头垢面。                       

此时正一手拿着破碗，另一只手用筷子打击着，发出清脆的声音，给其自编自唱的“要饭歌”增加些新意。

敢在东华门正对着的街上乞讨，状态又如此松弛，永琪想，可能他离开的这几年，京城的经济还算不错，乞丐都一改早先饿死鬼的状态，用卖唱的方式吸引顾客了。

他甚至都怀疑，这些不是真正的乞丐，只是一份职业而已。兴许人家到点下了班，回到温暖的家，换下“工装”，也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呢。

但这番景象，却吸引了小燕子的目光。她可看不出来这些乞丐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也不关心这些。此时她的目光，正被一个摆摊儿算命的先生吸引着。

紫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摊位她们并不熟悉，摊主也没见过，小燕子在看什么呢？但几乎也就是一瞬间，她的双眼也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占满：是大杂院李婶儿家的孩子。

此时正在算命先生旁边的摊位，支了个小摊儿，卖着日用品。当年那个缠着她们要糖吃的小屁孩儿，此时已经长大成人，会做生意贴补家用了。

而除此之外，紫薇也明白了小燕子目不转睛的另一个原因：顺着摆摊儿的街口往里走，走过2条街，便到了大杂院的胡同。

那边是穷苦人的聚集地，即便是摆摊儿也没什么生意，所以大家都愿意来这条街碰碰运气，这里至少有机会碰上有钱人。

04

“停车！停车！”

紫薇和小燕子还游走于她们共同的记忆中，被永琪突如其来的大喊拉回了现实。而这声大喊，也着实吓了大伙儿一跳。

赶车的小吴子也不敢耽误，赶紧死命往回拉马缰，叫停正在行驶的马车。好在，因为身处闹市，马车速度比较慢，很快就停了下来。

“永琪，你怎么了？”小燕子问道。

永琪低着头，半晌没说话，再一抬头，他竟然眼圈发红，好像下一秒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

“前面就到宫门口了，离家多年，永琪是不是有点恐惧？”还是尔康心思细腻，也考虑周全。

在尔康的提示下，车上的人也顺势看向窗外：果然，前方不足500米的位置，就是东华门了，门口的侍卫也清晰可见。

“五哥，你别担心，有紫薇格格和我们在，肯定能进得去宫的。”

永璇的思维还是有点简单，他竟然以为永琪在担心这个？！有时候永琪有点羡慕这个弟弟，羡慕他没心没肺，有事儿也不往心里搁的松弛感。

“永琪，你是不是不敢面见皇阿玛和愉妃娘娘？”

紫薇一语中的，永琪点了点头，以示确认。

“我们可不可以先回学士府？让我在那边缓两天，等我准备好了再回宫？”

永琪有点打退堂鼓了。

“你知道的，从我们决定回京起，永璇就给皇阿玛送了信，路上也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个消息，皇阿玛是知道我们会在今天回宫的，所以此时肯定已经早早就等在了乾清宫了。”紫薇拒绝道。

“是啊，如果我们今天没露面，皇阿玛肯定会以为我们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会担心的。”尔康也帮衬着紫薇说，他绝不允许永琪临阵脱逃。

“那……那你们能不能派人和皇阿玛说一声，说我们安全得很，只是想晚些再回宫？我还没想好，见到他了要怎么说话。”

沉默了许久的小燕子此时也开口说话了，紫薇本以为以她的性格会等不及地想见皇阿玛，和他说说这几年的故事，没想到她也有点畏缩不前。

“当然不行！”紫薇和尔康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皇阿玛有多想你们，你们不是不知道，回京之后不先给他老人家请安，反而想躲进学士府？我们可不敢收你，回头再判我们谋逆的大罪。”尔康半正经半开玩笑地回复着。

紫薇伸手握住小燕子的双手，温柔地说：“小燕子，你别不知道要和皇阿玛说什么，你说什么他都爱听。说实话，他从来没以为你们能回来，我不敢想象，他收到你们要回来的信，得有多开心。”

“你要知道，此时此刻，他不是皇上，他是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小燕子，不要有心理包袱，拿出你以前逗他开心的样子，先和他请安打招呼。然后，你就一定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话已至此，永琪和小燕子也无法反驳了。

其实，这一路，他俩一直在心里预想和皇上见面之后的场景，所有可能和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早就被他们演练了无数遍。

最后一次彩排后，他们满心欢喜地觉得，这事儿手拿把掐地稳了。没想到临了临了，还是生出退缩之意了。

“好了，别纠结了，大概整个皇宫都知道我们今天会回来，你俩今儿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尔康开玩笑地说着。随后，没等永琪和小燕子同意，尔康便示意小吴子继续前行。

05

没一会儿功夫，马车便赶到了宫门口。

“停车，什么人？”

“咵”的一声，侍卫将手里的武器交叉挡在马车面前，骏马被吓了一跳，往后躲了一下。

尔康和永璇，分别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是我，奉皇阿玛之命，接家人回宫，快让开！”

“嗻！奴才参见八阿哥，参见额驸大人。”侍卫放下武器，跪下请安，随后开门放行一气呵成。

马车踏足皇室重地，虽然减速但还在以跑的速度往前行进着，小燕子回头看着的慢慢关闭的宫门，看着阔别数年的皇宫，感慨颇多。

永琪来大理住了大概2年半，他们回宫的路上耽误了三个月；永琪回京给愉妃还愿2年，其从南阳回宫和从宫回大理的时间算半年，再加上他们大逃亡的时间……

小燕子掰着手指，粗略算着时间。想来，她上次走这条路，大概已经过去6年多了吧。这条路的景色似乎没有变，但沿途的宫女太监她是一个也不认识。物是人非，大抵如此吧。

“吁……”随着小吴子的叫停声，马车此次的使命也完成了。

“五哥，咱们下车吧，车子只能走到这儿了。”永璇轻声提醒着。

06

在永璇和紫薇尔康的牵头下，永琪和小燕子带着孩子们下了马车。

“八阿哥吉祥，紫薇格格吉祥，额驸大人吉祥。”周遭的请安声不绝于耳，三人也礼貌地回应着。

“小燕子，还认识这里吗？”紫薇指着正在走的这条路，问着小燕子。

怎么会不认识呢？当年他们从宫外回来，顺着这条路往前一走，就能看到一个假山，小燕子有一次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钻进了假山，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虽然什么好玩的都没找到，但她找到了一条通往漱芳斋的路，虽然得钻山，但是能近很多。

紫薇是绝对不会跟她在山洞里钻来钻去的，所以有时候她就会自己抄近路，先行回到漱芳斋，都吃了几块点心了，紫薇才走正经路姗姗来迟。

小燕子回忆着过往，冲紫薇点了点头，随后便陷入无限遐想中。

“娘，这是哪里呀？”正在被死去的记忆攻击着，馨妍奶声奶气地问话打乱了小燕子的思绪。小家伙第一次进宫，看到了好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若不是小燕子牵着，恐怕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这是……”小燕子有些磕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的问话。

紫薇见状，弯下腰，拿起手帕擦了擦小家伙额头沁出的汗珠，又捏了捏她胖嘟嘟的小脸，问道：“馨妍喜欢这里吗？”

“喜欢！喜欢！这里好漂亮，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吗？”小家伙童言无忌，经过一路的相处，她早已和紫薇很亲近了。

“当然可以呀，以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想住多久住多久。”紫薇温柔地回答。

“好耶！好耶！”小家伙拍着手，跳着脚，毫无顾忌地表达着自己的开心。

“那……爹和娘也能在这里住吗？”艾惜在一旁接茬问道。

“当然啦，我说过，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家里当然要和爹娘一起住了。”

07

此时的小燕子，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把若涵、馨妍和艾惜叫到一旁，笑着问：“孩子们还记得路上娘和你们说过什么吗？”

两个小的被问得一头雾水，两人对看了一眼，低下了头。也难怪，他们才一岁半，还太小了，现在也就只能记得住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您说，从今天开始，我们的称呼就得改了，不能再喊爹娘，要喊阿玛额娘。”还好有若涵，她还记得小燕子说过的话。

小燕子点头表示正确，并请若涵提醒弟弟妹妹，一会儿面见了皇上，千万不能叫错了。

“额娘放心，一会儿见了皇玛父，我知道该怎么做。”若涵的一句话，让小燕子放心了不少。

既然回了宫，要学的规矩可不是只有称呼那么简单，小燕子真害怕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让孩子们有个不快乐的童年。

事已至此，也不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敢回宫，那就要接受回来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反正也不是一辈子呆在这儿。”小燕子这样劝着自己。

脑子想着事情，脚也没闲着，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乾清宫门口。

这座宏伟的宫殿，坐落在汉白玉石之上；檐角置脊兽九个，彰显着皇家建筑的威严与尊贵。

前些年，小燕子无数次地来到这里，甚至有时候还没等通报，就大摇大摆地跑进去找皇阿玛撒娇了。怎么重归旧址，显得那么陌生呢？

“八阿哥到……”随着小路子熟悉的通报声，众人走进了宫殿。正如紫薇所说，皇上早已等候多时，他端坐在龙椅之上，下面齐刷刷地走进一群熟悉的面孔。

“皇阿玛，不孝子永琪回来了。”永琪进门立马跪倒在地。

“皇阿玛，小燕子也回来了。”

小燕子不同于众人，她进门没有下跪行礼请安，而是火速冲向乾隆，皇上虽然有点意外但也立马知道了她想干什么。

他含着热泪从龙椅上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张开双臂等着小燕子冲过来。小燕子跑到面前，一把抱住了父亲，趴在其身上放声大哭。

穿过时光隧道，跨越万水千山，攒了太久的担忧和思念，此刻全部化作这个紧紧的拥抱，和一句“对不起，让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