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按压着自己的肚子,弯腰驼背的问我医院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呀,我们都是刚到这地方的入侵型的小镇青年。他说肚子很痛,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名字是阑尾炎,这是我这种上不知药理下不懂疾痛的人唯一能叫出名字的会让人肚子痛的毛病了。
我真的以为那只是他肚子里一泡屎在弄他,厕所里裤子一脱就能搞定的事。慢慢的他的背越来越驼了,鼻头上的汗越来越多,我开始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地图导航栏里输入“医院”,跳出来的却只有卫生服务中心这样的字眼,还好,不算太远几分钟就能走到,我让他自己去看看,有医生就找医生,没医生就找药。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医生告诉他是肾结石,需要到上海市区里大医院治疗。这下好了,我又知道了一个能让人肚子痛的名字。
他嘴里吞了一粒止痛药,肛门里也塞了颗椭圆形的东西,这颗东西还是我用嘴给他咬开的,然后开着车就往市区里去了。这种情况下病人应该是不用自己开车的,我帮他叫了车,也反复问了他几遍,他坚持要自己开车去,没办法,只要是能喘气的,脑子还是活的,我都会尊重别人的选择。
他走了,就剩我一个人,环顾四周空落落的,我摊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我心想,他大概已经告诉他的父母亲这个事情了吧?他的爸妈知道了会是怎样的着急呀,一定恨不能马上就能出现在他身边了吧!孩子都是爸妈的心头肉,何况他是家里唯一的苗。
我听多了江浙沪的年轻人说他们从小活的孤独,没有陪伴长大的兄弟姐妹,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值得用言语去反驳的必要,我有兄弟姐妹,可我从小想的却是爸爸妈妈要是只爱我一个就好了。很多时候,或许活的热闹,其实心里孤独。
我二十多岁前从没离开过云南,直到中考才有了去县城的机会,司机恨不能在每个坐垫地下塞满人,一个人三十。一路颠簸胃里难受,但是心里异常兴奋,走在城里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他妈的,原来城里的野草都是人种的,不是喂猪的。
那是我第一次相信书上说的世界辽阔,房子可以很高,路面可以很平坦,衣服可以这么鲜艳,女孩子可以这么好看。
我当初从家里出发到上海什么都没有,背着包就上了火车,出了虹桥火车站,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实在不知道何去何从,甚至连手机话费都没有,完全联系不上相熟的人。现在想想也很后怕,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冲动,把我从云南一个小山沟里推到了这个挤满了人的大都市。
我在上海工作生活,穷的时候饿肚子,累的时候闭眼就睡,我很喜欢及时行乐,在上海活着就很艰难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定下些伟大目标难为自己。
但是,人确实很容易受环境影响,看着身边的人形形色色,走路都好像带风,不由自主的也会加快自己的步伐。
现在,我工作岗位换到了这么个小镇,感觉像是回到了家里,一下子从那种快节奏的生活里抽离了出来,整个人就散掉了,瘫掉了。肾结石的出现,就好像一阵风吹过烧尽的木炭堆,吹掉了表面的灰烬,一丝丝火光又开始燃起来了。
我为什么来上海?因为大学的时候我的蛋蛋上长了个小疙瘩。明明只要输液就能搞定的事情,却把我送进了手术台,而且这场手术和我蛋蛋上的疙瘩并没有半毛钱关系。本来只要痛苦四五天的事情,延长了一个月,因为这场手术割了我的包皮。
我是喜欢反思的人,为什么?点解?仔细想想就两点,第一,我没见识,分不清公立与私立的直接区别,第二,我没钱,所以只能到一家打着“专业割包皮三十年”广告的医院去治疗自己的蛋蛋。
我喜欢钱,钱让人有自尊有尊严。
前面说过,风吹过了我心里的木炭堆。可我还是在上班时间写了上面这些胡言乱语,真就成了燃烧中的木炭了,风吹一下就火光闪一下。